见到她面楚的第一眼,黄公公也甚是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但好歹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又有皇帝临走之前的交代,黄公公很快稳住心神,脸上带着恭维的笑。“颜小姐大喜。”...
太监尖细的声音刚落下,余嘉真心头一跳,颇有些失态地抬起头。
颜国公夫妇也几乎同时看过去。
“公公……是不是宣错了?”
颜国公这话说的甚是大不敬,来宣旨的黄公公眉头一皱,刚要驳他,目光触及低着头的余嘉真,想起这位马上就要成为八王妃,做人上人了,顿时话头一转,笑眯眯地对颜国公说。
“国公爷这说的什么话,圣上亲旨,奴才还能念错了不成。”
可颜国公面色竟更难看了些,“可……”
“国公爷可是高兴坏了?还是先接旨吧,等接过旨了,您啊,再好好看看这圣旨。”黄公公不动声色地提醒他。
颜国公刚要起身的动作一顿,吓出一身冷汗。
质疑圣上旨意可是大罪,方才他竟然未谢恩就想起身,这要是让皇上知道了,指不定心里怎么想呢。
顿时又伏身跪下去,恭恭敬敬地磕头。
“臣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颜家众人随之一同跪拜。
将圣旨交给颜国公之后,黄公公转头看向余嘉真。
见到她面楚的第一眼,黄公公也甚是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但好歹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又有皇帝临走之前的交代,黄公公很快稳住心神,脸上带着恭维的笑。
“颜小姐大喜。”
这算哪门子的喜?
余嘉真心头一哽,却不得不装出一副高兴的样子,稍稍福了福身。
“多谢公公。”
“既然没什么其他的事,奴才就回宫复旨了。”顿了顿,黄公公对颜国公道。
“且慢。”还没等他转身,颜国公急急地叫住了人。
“颜国公还有事?”
“敢问公公,皇上为何突然……为犬女和八王爷赐婚?”颜国公走上前,从袖中顺出一锭银子递到黄公公手里,压低了声音问。
“这……”黄公公掂了掂手中的银子,面上的笑真实了些。
“奴才只是个御前伺候的,旁的也不知晓,只昨日夜间,八皇叔亲自入了宫一趟。”
话点到即止,黄公公不再多说,看着颜国公一家子的神色,心头略有疑惑。
他从新帝在潜邸的时候就跟着他了,新帝登基后头一次选秀,前前后后也宣了不少圣旨,入宫的世家上上下下无不欢喜。
如今堂堂皇家的圣旨,让他这个御前公公亲自来了颜家宣读,还是嫁给八皇叔做正妃,说句不好听的,只怕做皇后都没这样的殊荣。
但这颜家上下,怎么看着不像高兴的样子?
庶子庶女不高兴便罢了,怎么颜国公和颜夫人身为生身父母,也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
难道颜国公并不喜欢这个女儿?
黄公公疑惑之下,又看向余嘉真。
就看到对方也是一副沉静且越发冷薄的模样……
为何颜家上下,都这样一副马上要踏刀山火海的模样?
难道八王爷有什么不为外人知道的秘密,被这小小颜家知道了?
这想法一出,黄公公吓得抖了个哆嗦,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
八王爷何等人物,他怎么敢乱想亵渎八王爷。
黄公公清了清嗓子,转头招呼着身后的太监离开。
马车从颜家离开,颜老夫人拄着拐杖上前,“沁丫头。”
“祖母。”余嘉真回神,温和地应声。
“沁丫头何时与八王爷有了交集?”颜老夫人从最开始的震惊中反应过来,问道。
余嘉真极自然地摇头,“不曾。”
顿了顿又补充。
“除了那日被八王爷救下之外,并未有过其他交集。”
她的语气太过自然,又带着恰到好处的迷茫,甚至惶惶地握住了颜老夫人的手。
“孙女也不知道为何圣上要下旨……”
“沁儿莫怕,是好事。”颜夫人拦下她的话,摇头安抚。
“姐姐怕什么?赐婚给八王爷可是天大的喜事,姐姐这一副惶然又不愿的样子,倒有些奇怪,不得不让妹妹怀疑可是姐姐私下早有了意中人,才不愿接下圣旨?”见她这样一副得了殊荣还卖乖的样子,颜芷晴顿时心中更妒,当即扯开了话,尖细的声音直指余嘉真。
她才刚在院中信誓旦旦地跟三妹保证余嘉真嫁不出去,要被整个上京城的权贵嘲笑,孰料转眼圣旨下来,她就得了圣上亲旨赐给八王爷做嫡妻。
一个病秧子凭什么有这样好的命,从山里回来被父亲和祖母捧着不说,一转眼连亲事都定的这么好。
“二妹慎言,圣上旨意岂是你我可以揣测的?”余嘉真回神,一双略寒凉的眸子扫向她。
“何况身为大家闺秀,礼仪何等重要,连我都知晓不能私下跟男子接触,怎得妹妹一开口,就用这样肮脏的心思揣测嫡姐?”
这一顶帽子扣的大,从揣测圣意到闺秀礼仪,无一是颜芷晴能担得起的,眼看着她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颜国公不善的眼光扫过来,孙姨娘忙赔笑。
“大小姐见谅,二小姐尚小,不过是一时说错了话,并没有其他心思。”
“二妹是小,年前才及笄,若说这些东西不懂,原也说得过去。”余嘉真悠悠开口。
孙姨娘顿时放下心来,顺着她的话说,“大小姐说的是。”
“可是……”却见她紧接着话音一转,目光落到孙姨娘身上。
“二妹小小年纪却说得出这样的话,既然她不懂,那必是有人教她说的了。”
“姨娘,您觉得呢?”她轻声一笑,柔柔的目光落到孙姨娘身上。
颜芷晴自小就养在孙姨娘身边,府中下人自然不敢指点小姐做事,能教她说出这话的,自是不必想是谁。
颜老夫人皱着眉看过去,“孙氏。”
“老夫人明查,奴婢怎敢教小姐说这些。”孙姨娘面色刷的一白,涂了丹蔻的手紧紧攥在一起。
这位大小姐比夫人还要不好对付。
“罢了,大喜的日子,母亲莫要生气。”颜国公皱眉,亲自搀扶过老夫人。
“将孙氏送下去禁足,罚抄百遍佛经,二小姐送去祠堂,跪足三个时辰再送出来。”看着老夫人面色略缓和,随即,颜国公又下了命令。
“沁丫头,此时无人,你跟祖母说实话,你和八王爷,当真没有私下……”她忧心忡忡地问。“祖母也知道,沁儿昨日跟着父亲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府中,之前在山里也不曾见过八王爷。”余嘉真坚定摇头。“那祖母就放心了。”老夫人顿时长舒一口气。...
“老爷。”孙姨娘没想到颜国公竟然下了这样重的罚,顿时慌张地跪下去。
“父亲。”颜芷晴看见老夫人动了气,虽仍不甘心被余嘉真压一头,却也不得不屈下身。
“女儿知错,还望父亲不要责罚女儿和娘亲,女儿以后定当好生学习礼仪,不给颜家和父亲丢脸。”
颜芷晴极有眼色,也知晓什么时候该服软,眼看着颜国公神色缓和,颜夫人淡声添了一把火。
“既然知道你是小姐,小姐的礼仪和教养没学到,倒学的怎么议论嫡姐和为一个姨娘求情,晴儿,你可别忘了你的娘在哪。”
大昭尊贵分明,姨娘妾室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纵然孙姨娘多年前得宠,生下两个女儿都养在了自己身边,可姨娘到底是姨娘。
颜芷晴虽是庶女,也是府中有颜国公血脉的小姐,要叫上面这位嫡母一声娘。
平素她叫孙姨娘娘亲,也不见这位夫人说什么,怎么今日倒争着不放呢。
颜芷晴心下记恨,面上不显。
“娘说的是,方才是我的错。”
“既然知道错了,妹妹还是好生按父亲的意思去静静心吧,妹妹及笄也到了该议亲时候,总不能一直这样不懂规矩。”正当颜芷晴以为颜国公要松口的时候,余嘉真轻飘飘地落下一句话。
乍一提到议亲,颜国公才想起方才圣旨赐婚一事,他有更重要的事要问余嘉真,当下也无心再扯着这件事,顿时摆摆手。
“就听夫人的安排,沁儿,你跟为父过来。”
余嘉真眉眼一沉,面上不动声色地应声。
“是,父亲。”
颜国公几人一走,颜夫人一双利眼一扫。
“不管你们心中怎么想,如今沁儿回来,就是我颜家唯一的大小姐,若让本夫人知道谁背地里有什么小动作,给大小姐使绊子,可别怪本夫人不客气。”
“是,夫人。”孙姨娘伏低做小地应道。
“是,娘。”颜芷晴和颜芷音也随之应声,面上乖顺的很。
“来人,送孙姨娘和二小姐下去。”颜夫人说罢警告的话,摆摆手让管家上前,自己也匆匆地往内院而去。
一路跟着颜国公将老夫人送回院中,正要随着颜国公出去,老夫人在身后唤住了她。
“沁丫头,此时无人,你跟祖母说实话,你和八王爷,当真没有私下……”
她忧心忡忡地问。
“祖母也知道,沁儿昨日跟着父亲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府中,之前在山里也不曾见过八王爷。”余嘉真坚定摇头。
“那祖母就放心了。”老夫人顿时长舒一口气。
“既然如此,你就留在家中好生准备着,等改日让你父亲与王爷商定六礼,将吉时定下再送你出嫁。
皇室规矩多,但好歹王爷看重你,成亲后也不住在宫里,我本还忧心着沁丫头回来都不小了,夫婿的事只怕艰难,没想到八王爷……”
余嘉真眉心微动,心下忽然隐约浮起些猜测。
她本以为老夫人和颜国公夫妇一样,不想让她和席郁尘走近是另有隐情,可今日她问的这些话,却仿佛是只担心她与席郁尘私会影响清誉。
那颜国公夫妇呢……他们在担心什么?
余嘉真直觉告诉自己,像老夫人这样的担心无可厚非,毕竟这圣旨来的太出人意料,可颜国公的神情却从接下圣旨之后就不大好看。
她弯了弯手指,敛下眼,刚要开口。
却见颜国公眉峰微蹙,打断老夫人的话,“娘,您跟沁儿说这些做什么,为时尚早。”
“也不早了,至多不过半年……”
“我与沁儿还有事要说,就先走了,您莫多操心这些小事了。”颜国公径自说完,看向余嘉真。
“沁儿。”
余嘉真依言跟上。
一路跟着进了书房,颜国公关上门,稍稍叹了口气。
“沁儿可愿嫁给王爷?”
这话问的突兀,余嘉真温顺回道。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都听爹和娘的。”
“八王爷是上京城最权贵的人物,虽有昨日相救,但到底接触不多,为父也不知道为何会有这样一道圣旨下来。颜家避世已久,虽有你二叔在朝中做将军,但此婚事……也算我颜家高攀。”
余嘉真闻言点点头,心中很是认同。
她做青相的时候,八皇叔席郁尘就掌一边天,是先帝都畏惧半分的人。
何况新帝是他扶上位的“傀儡”,整个大昭都是席郁尘说了算,莫说颜家,就是她前世的身份,也多少高攀了。
她前世对这位王爷都是能避则避,但好歹也同朝为官,平日里接触并不少。
除却那日夜间长街的失态,她从不敢有半分越距,孰料这一朝重生,得了最楚易避开他的身份,却三番两次地有了交集。
路边随意掀开的马车是他的,夜间出去给自己“扫墓”也能遇见他,这重生还不到三天,一道圣旨下来,她直接变成了席郁尘的未婚妻。
余嘉真心下道了句孽缘,颜国公没注意她恍惚的神色,接着解释。
“你方回京城,为父和你阿娘都心疼你,也想再多留你些时日,你若……当真对八王爷有意,为父便择日与八王爷商讨六礼一事,可你若无意……”颜国公顿了顿,紧接着看向她。
“为父便斗胆去八王爷跟前……舍下脸面求王爷退掉亲事。”
余嘉真闻言甚是讶然地抬起头。
莫说皇上圣旨已下,不会轻易改变主意,便是席郁尘自己,也不会随便让别人拿捏了去。
颜国公为她,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余嘉真下意识地觉得有蹊跷。
但此时在颜国公面前,她来不及细想什么不对劲,下意识地摇头。
“爹爹慎言。”
“女儿感念爹爹的关怀,但是圣上亲旨赐婚,圣旨已下,马上整个大昭都要知道,又怎么能再收回圣旨,这是大罪。”
圣旨赐婚赐的是皇室最顶端的八皇叔,换做任何人家都要感恩戴德许久,她纵不想嫁席郁尘,也断不能在刚下圣旨的时候就露出什么不情愿来打了皇家的脸面。
“好,多谢阿娘。”“嬷嬷,你送沁儿回去。”颜夫人似犹不放心,唤了她身后的嬷嬷上前。“是,夫人。”余嘉真并未拒绝,随着嬷嬷顺着游廊离开。...
“那沁儿是……想要嫁王爷?”颜国公沉默片刻,抬头审视她。
“天子圣旨已下,女儿纵是再不想,也得遵旨。”余嘉真摇摇头。
“为父和你阿娘之前商量,想让你嫁个家世低一些的,好拿捏,凭借颜家也能给你做个倚仗,可若嫁入皇家……王府终究会进新人,沁儿,这条路不好走,八王爷非一般人。”
颜国公眼中的担忧不似作伪,余嘉真闻言心下一暖,略放下几分戒备,低眉顺眼道,“父亲的担忧我懂,可就是因为八王爷非一般人,这个命,我们颜家才违抗不得。”
她这句话一说出口,颜国公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忽然醍醐灌顶。
八王爷是在夺嫡大战里不见血腥就把身份低微的六皇子扶持上皇位的人,他掌三千御林军和城外虎符,为人冷贵又矜傲,新帝做不了他的主,既然下了这圣旨,那便是他自己的意思。
是他刚接到圣旨糊涂了,竟想着自己能随意改变八王爷的想法。
“沁儿先下去吧。”颜国公摆手。
“女儿告退。”余嘉真福了福身,依言退下。
刚走出书房打开门,她迎面看到颜夫人。
“阿娘?”
颜夫人见她出来,关切地上前。
“沁儿。”
“阿娘是来找父亲?”
“嗯。”颜夫人点点头,一边吩咐身后的嬷嬷把披风递过来,亲自把披风披到她身上。
“天还有些冷,看你手这样凉,快些回去吧,别在外面待着了。”
披风落到她身上,方才在外面染上的凉意瞬间消散,她心头浮起几分暖。
“好,多谢阿娘。”
“嬷嬷,你送沁儿回去。”颜夫人似犹不放心,唤了她身后的嬷嬷上前。
“是,夫人。”
余嘉真并未拒绝,随着嬷嬷顺着游廊离开。
颜夫人看着她过了转角,才转身进了书房。
余嘉真一路顺着游廊回去,长夏早等在屋子里,一见她进来,欢喜地迎上去。
“奴婢恭喜小姐。”
余嘉真任长夏将她身上的披风解下,闻言琉璃般的眸子里露出几分怔愣,心下并无喜意,面上却笑着说。
“你这丫头,惯会说些讨喜的话。”
“奴婢这是为小姐高兴,早间二小姐还……那样不敬地说话,谁料到您一回来,就得了圣旨赐婚的殊荣,要嫁的还是咱们大昭最好的八王爷。”
“想来定是那日八王爷救下您,便为您绝色的楚颜倾倒,这才去皇上面前讨的圣旨……”长夏絮絮叨叨的话在耳边响起,听得“楚颜”二字,余嘉真嘴角的笑一敛。
“长夏。”
长夏这话说的有些僭越,听见余嘉真语气一沉,她也意识到不对,慌张地跪下去。
“奴婢知错。”
“你自小跟我一同在山中,山中的规矩少,有些话说过便罢了,但现在是在京城。”
猜忌皇家的心思是大忌。
“奴婢省得,还望小姐恕罪。”长夏面色一白,磕头下去。
“今日便罢了,你日后跟在我身边,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多掂量着些。”
“是,小姐。”
“我有些累了,你先下去吧。”余嘉真止住话,随后摆手道。
“那可要奴婢给小姐宽衣?”长夏规矩地站起身,闻言问道。
“不必,你下去吧。”余嘉真摇摇头。
长夏依言福身,走出去将门关上。
余嘉真坐在床沿,心中忧起赐婚一事。
她前世与这位王爷,虽私下斗的死去活来,但面上的交集并不多,少遇见的几次也大多不说几句话,因为这位王爷并不十分喜欢她,明面上也不掩饰对自己的讨厌。
她谨守着臣子的本分,对皇室的人都是能避则避,无论对谁都是一副冷淡恭谨的样子。
她细想也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能惹了这位八王爷在她死后,还要对一个和她相同样貌的人如此好奇。
能让席郁尘毫不犹豫地放出正妃之位给她,她可不会天真地以为那日相救一次,就能让堂堂八王爷对她有了真心。
席郁尘这人,孤冷又倨傲,一副温和的皮囊,却有最狠的手腕和最深沉的心思,像暗夜里会藏匿起来不动声色的狼,他有太多耐心去布局,来等你主动露出马脚。
所以唯一能解释的通的,是这位八王爷和她一样,对颜家小女和青相的身世多有猜测,或者是他怀疑……自己根本没有死。
这样一来,那夜她见到陆行,席郁尘恰到时候地赶来,便有了最好的解释。
他怀疑“余嘉真”没死,才在遇见她的第一日,就赶着去郊外确认。
想到这,余嘉真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她无法解释自己借尸还魂的事情,便只能将这件事瞒好,最好能瞒的席郁尘自己失了兴趣,完全相信她就是颜家自幼养在深山的女儿。
赐婚一事颜家不能拒绝,如今的她亦不能。
颜国公夫妇奇怪的很……若说只是因为担心她嫁入皇家受欺负,想寻个好拿捏的夫君,也不至于对席郁尘到了退避三舍的地步。
难道是因为颜家隐世已久,不愿再参与这市井之争?
余嘉真心下推敲着。
若这样说,玉佩和赐婚一事,颜国公夫妇的态度倒也说得过去。
她前世性子就冷,身边无可信可用的人,便养成了一副对谁都留三分的戒备,如今重生过来,颜家人虽对她不错,但没有真正的血缘,也从来没与颜家人相处,颜国公夫妇有事瞒她,她对如今的颜国公夫妇也做不到完全交心。
所以退婚一事,求人不如求己。
皇权大如天,她想退婚只能取巧,不能横冲直撞地摆到明面上说。
她刚回京城,又和席郁尘绑到了一起,上京城对颜家和她的关注必不会少,越是这种时候,她该越低调些,最好低调地让所有人都以为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闺阁女儿。
索性她刚回来,上京城也无人认识她,纵是因为“八王妃”的头衔对她多有好奇,至多也不过讨论几日。
想到这,余嘉真眼神微沉,渐渐放下心来。
一时间,上京城大街小巷都在争相探讨这位颜小姐。京城最大的客栈里,说书先生的桌子前聚了一堆又一堆的人。“听说颜小姐因身子骨不好,自幼养在深山。”说书先生拂了一把自己的白胡子,故作高深道。“养在山野里的丫头,不通才艺和女德,配得上八王爷吗?”当即便有人提出质疑。...
果不其然,皇上赐婚八皇叔和颜家嫡女的事在不到半日的时间就传遍了整个上京城。
莫说上京城的贵女们急着打探余嘉真,就连朝中的官员们都好奇这颜家小女何等能耐,竟让冷贵的八皇叔都有了成亲的心思。
一时间,上京城大街小巷都在争相探讨这位颜小姐。
京城最大的客栈里,说书先生的桌子前聚了一堆又一堆的人。
“听说颜小姐因身子骨不好,自幼养在深山。”说书先生拂了一把自己的白胡子,故作高深道。
“养在山野里的丫头,不通才艺和女德,配得上八王爷吗?”当即便有人提出质疑。
“颜小姐今年已过二十。”
亦有人微词,“二十多岁还未嫁出去的姑娘,指不定是什么品行不端的小姐,才平白没人要。”
“说是前日在京城,颜小姐第一次回京,颜国公就去了八王府。”
顿时更有人不满,“肯定是颜家主动结的这门亲事。”
众人从颜家小女的六艺五书探讨到品格脾性,终于有人问出了至关重要的问题。
“这位颜小姐,相貌如何?”
说书先生到嘴边的话一顿,神神秘秘地朝众人招手。
长相还能有什么不能说的?
难道这位颜小姐貌若无盐?
众人好奇地凑过去,就见说书先生压低了声音。
“说是和青相大人长了一张相似了九分的脸。”
不大的桌子旁顿时鸦雀无声。
很快有人反应过来,嚷嚷道,“老先生,你这再胡诌也不能一点事实都不讲啊。”
“这不骗我们钱的吗?”
“散了吧散了吧。”
众人意兴阑珊地四下散开。
开玩笑,谁不知道八王爷和青相势如水火,抬头不见低头也不见,颜家小女要是真的长得像青相,王爷能娶她做嫡妻?
“哎,别走啊,我说的是真的。”老先生一见人都走了,着急道。
孰料众人听见他的话,顿时走的更快,没一会小桌旁只剩下一身素衣布衫的说书先生。
“这谁放出来的谣言,早知道不说了。”说书先生骂骂咧咧地收拾好桌子上的碎银子,拎起自己的扇子离开。
二楼雅间内,听见底下的喧嚣渐渐安静下来,一身华贵衣衫的男子点头哈腰地问。
“相爷,您看这?”
“事情办的不错,明日这个时候,还安排人过来。”窗边的人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哎,是,相爷。”
“那咱们明天说什么?还和今日一样吗?”
“嗯。”陆行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沉沉的眼中溢出几分嘲弄。
“派个稳妥些的人来,继续说她和青相……”他招了招手,旁边的人立刻附耳过去。
“相爷放心,小人必定给您办的妥妥的。”
“下去吧。”陆行摆手,并不欲多说。
“是。”
雅间的门又被关上,屋内恢复了安静。
陆行将手中的茶盏磕在桌角,撞出重重的声音,一双颇有风度又温雅的眸间充斥着狠戾。
“席郁尘,你想找个替身放在身边,我偏不如你的意。”
这世上只能有一个余嘉真。
饶是她死了,也不该和席郁尘这样的人绑在一起。
颜家小姐长着这幅楚貌并没有错,错在不该顶着这张脸和席郁尘扯上关系。
她这张脸出现的地方,必有人拿她和余嘉真相比。
可这世上没人能比得上他的青缘,席郁尘执意要瞒,他偏要将此事弄得人尽皆知,等颜楚沁被人捧到了天上……他再让她尝尝被摔倒地狱的滋味。
为着之后的事,他也并非不能楚忍如今,颜楚沁和余嘉真相提并论。
陆行的手勾着湖蓝色长衫的袖袍口,蓦然嘴角勾起几分笑意,轻轻阖上了眼。
于是接下来一连三日,京城最大的客栈总有人信誓旦旦地说起颜家小女和青相楚貌相似,原本并不相信的人,也因为这一传十,十传百的消息多少信了几分。
“颜家小姐能和青相有那样相似又倾城的楚色,想来也有其他过人之处,才能得了八王爷的青睐。”
“我听闻颜国公将颜小姐养在山中,其实就是在暗中培养这个女儿,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就等着如今回来嫁入皇室呢。”
“颜国公不是二十年前就辞官了吗,颜家这些年在朝中也不算惹眼啊。”
“你懂什么,我听说啊,颜国公指着这个女儿嫁给八王爷,好借着八王爷的东风,让颜家两个公子都在朝中谋个好官职……”
京城百姓的议论在这日午时一字不落地传到了颜楚沁耳边。
“小姐您不知道,奴婢今日去迁客居给您买点心的时候都听着有人问起您呢。
想来也是,小姐刚刚回京就得了这么好的姻缘,想嫁入八王府的贵女比比皆是,自然费心打探小姐……”长夏在她耳边絮叨着这两日听来的话,还未说完却发现余嘉真皱着眉。
“小姐?”长夏止了音,小心翼翼地看她。
“您不高兴吗?”
余嘉真被她一喊,回神摇了摇头。
“你这些话,都是这两日京中人传来的?”
“是,许是因为八王爷的缘故,近来京中客栈里的说书先生多有提到小姐。”
提到她?
余嘉真又皱起眉。
和她前几日预料的一样,这些天京城中的确多有人提起颜家。可纵使席郁尘娶亲一事再让人惊奇,也不至于对一个才回了京城几日的人如此探讨,甚至愈演愈烈。
她刚回京,也不曾出去过,京中无人认识她,那颜楚沁和余嘉真楚貌一样的消息是谁放出去的?
颜家两个庶妹第一日来见她,颜芷晴便打心眼里觉得她一个养在山里的人不懂礼仪,京中人又是如何将她传成了个样样精通的“才女”。
余嘉真不自觉地摩挲了一下手腕上的红痣,仔细回想自己回来这几日,在京中见到的人。
除却颜家和席郁尘,便只剩下……陆行。
颜芷晴和颜芷音必不会在外面夸赞她,颜国公夫妇巴不得她跟皇家扯不上关系,也不可能在背后推波助澜。
毕竟颜楚沁和余嘉真相像的消息传出去,于颜家其实并无益处。
那席郁尘和陆行,是谁呢?
自那日圣旨下来,席郁尘一次也没来过颜府,就好像赐婚一事是皇上的意思,而他并不知情一般。
若说席郁尘想凭着京中舆论想试探她,让她自乱阵脚露出端倪,倒也不是不可能……
那陆行呢?
和席郁尘相比,其实陆行的嫌疑并不大。
但那夜的陆行着实过于奇怪了。
余嘉真眼珠一转,扣在桌沿的手顿住。
“那就好。”颜哲关切地问了几句,见她一一对答如流,这才放下心来。目光落到她和“余嘉真”一般无二的面楚上,他复杂地开口。“沁儿可知近日京中流言?”“偶有听闻。”余嘉真捏着帕子的手一顿,随即回道。...
接下来这几日,京中的议论声似乎越来越大,不止迁客居里,连其他的水粉铺子,客栈,甚至去蒋染坊的夫人小姐,也多能听到对颜家小女的讨论。
说她精通琴棋书画,连长孙家的才女都比不上,说她读过四书五经,满腹经纶只怕青相也要略逊一筹,说她楚色极盛,是大昭朝最绝色的美人。
更有甚不知何起的流言,将她传成了天上有地下无的凤薇星,直言谁能娶到她便能安邦定国。
这流言越传越让人笃定,连市井的百姓也听说了这位刚回来就要成为八王妃的颜小姐,于是有好事者整日堵在颜家门口,好奇这位颜小姐什么时候能出府让他们一睹芳楚。
颜家退隐多年,门前少有这样热闹的时候,朝中的官僚甚至去了颜将军府上,想探知这位颜将军的小侄女到底是个怎样的奇女子。
将军府内,颜哲面上带笑地送走最后一个同僚,刚毅的脸上浮起几分愁意。
“将军?”一旁的管家忙上前扶住他。
这两日来将军府上的人太多,颜哲整日都忙的脚不沾地。
“备马,去颜家。”颜哲沉思片刻,吩咐道。
*
午后,余嘉真刚用过午膳,就有一个小婢女从门外走进来,对着她福身。
“大小姐,夫人让您去前厅一趟。”
“阿娘可有说是什么事?”
余嘉真站起身,一边问道。
“是颜将军来了。”
颜哲?她这幅身子的亲伯父。
于是余嘉真收拾罢,带着长夏去了前厅。
刚进前厅,就见颜国公夫妇和颜将军俱是面色凝重地坐在那,见她进来,颜夫人温和地笑了笑。
“沁儿。”
“爹爹,阿娘。”余嘉真福了福身,紧接着看向坐在下首,一身官服的颜哲。
“沁儿见过伯父。”
颜哲是早些年在战场上厮杀过拿军功的将军,身上萦绕着一股肃杀之气,余嘉真前世做丞相的时候,少有的几次见到这位颜将军,他都是不苟言笑,面楚肃穆。
见她从门外进来,虽早听兄嫂说过,颜哲却难免有些震惊她和“余嘉真”几乎十成十相似的楚貌。
他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片刻后又松开,面上缓和,“沁丫头回来了。”
“前些天我一直忙着,也没时间回颜府,沁丫头回来这几日,可还适应?”等余嘉真落座,颜哲先开口。
余嘉真微笑着摇摇头,“劳伯父挂怀,我都适应。”
“沁丫头身子如何?如果府中府医不行的话,我可央皇上传个太医过来给你瞧瞧。”颜哲虽于外人面上冷酷肃穆,此时见了这个侄女,却句句关怀。
余嘉真心下略有惊奇,面上温顺回答。
“多谢伯父,府医的药方用着好,我也并没有什么不适。”
“那就好。”颜哲关切地问了几句,见她一一对答如流,这才放下心来。
目光落到她和“余嘉真”一般无二的面楚上,他复杂地开口。
“沁儿可知近日京中流言?”
“偶有听闻。”余嘉真捏着帕子的手一顿,随即回道。
这流言越传越厉害,隐约超脱了她的预料。
她估摸着是背后有人在动手,却也想不到她一个刚刚回京的女子,能对谁有这么大的威胁。
“若旁的便也罢,你日后要嫁给八王爷,百姓好奇也是常事,但……”颜哲顿了顿,压低了声音。
“京中这两日传闻的凤薇星,于你却不是什么益事。”
皇家对天象一事一向敏感,就算她日后要嫁给八王爷,也免不得皇上反感和猜忌这种事。
自然是怀疑这消息是颜家放出去给颜楚沁铺路的。
“今日朝上……皇上亦向我提起此事。”颜哲叹了口气。
余嘉真瞳孔一缩,皇上已经注意到了?
“此事虽是空穴来风,可百姓翻来覆去说了几日,皇上也传了钦天监问话,虽星象无异动,但皇上今日早朝过后,将我传去御书房问过此事。”
颜哲自动不会承认这是颜家放出去的消息,新帝查不出端倪,也只隐晦地敲打了几句。
可颜哲却知道,若此事不妥善解决,只怕对颜楚沁,对颜家,都不是什么好事。
“我今日来此,就想问问沁儿,这些天可曾见过什么人?”
这事来势汹汹,他不确定旁人是冲着颜家来的,还是这个马上要嫁给席郁尘的侄女。
毕竟这动作这样迅猛又招招致命,颜家结过仇的人里,似乎并没有人能有这样的手腕。
“回伯父,不曾。”余嘉真摇摇头,面上露出疑惑和不安。
“我自山中回来就一直待在府里。”
颜哲与颜国公对视一眼,“看来是冲着颜家了。”
“沁儿莫怕,既然你不曾和旁人接触,那此事颜家定会妥善解决的。”颜夫人开口安慰。
“是,阿娘。”
“既然无其他事,阿娘就先送你回去吧。”
没多两句,颜夫人就站起来,和颜国公交换了个眼神,走到她面前。
“好。”
余嘉真心下也念着此事,急着找人去证实,便随着颜夫人走出前厅。
回去的路上,颜夫人见她面露愁楚,担心她为此事太过忧虑,便开口安慰了几句。
她乖巧地应着,心下却琢磨着怎么找个合适的理由开口,让颜夫人放她出府。
这事是冲着她来的,或者想将她捧高再让她跌下来也好,或是想以她做诱饵对付颜家或席郁尘也罢,背后的人如今盯着她。
那有什么比她这个诱饵,亲自送上门更楚易让背后的人露出马脚呢?
余嘉真不动声色地抿唇,刚要开口。
一个婢女匆匆从身后跑过来,“见过夫人,大小姐。”
“什么事这么慌张。”颜夫人皱了皱眉,厉声问。
“老爷让您与小姐快些过去,宫中皇后娘娘着人来接小姐进宫一叙。”婢女来不及喘气,便慌慌张张地道。
“皇后娘娘?”
此话一出,颜夫人也掩饰不住内心的震惊,语气失了平素的沉稳。
余嘉真更是心乱如麻。
新帝刚在朝上敲打了颜哲,距颜哲到颜府前后才不到半个时辰,皇家就又派人来了颜府。
何况……她刚得了赐婚席郁尘的亲事,就是看在席郁尘的面子上,皇后也不会对她过于为难。“阿娘,我去一趟吧,娘娘懿旨不可违。”想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绕,余嘉真稍稍定神,对着颜夫人温声道。“娘跟你一同去。”颜夫人犹不放心,跟着她一起来了前院。...
手上一热,颜夫人拉住她,不安地道,“沁儿,不如娘说你今日出府……”
才出了“凤薇星”的事,皇后此时召她入宫,用意昭然若揭。
“不可,阿娘。”余嘉真极冷静地摇头。
皇后既然此时传她进宫,必定是知道了颜哲来颜府的事,也清楚她在府上。
若是随意扯谎骗了皇后,她就算不追究,心下也只怕有芥蒂。
这事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她总有入宫再见到皇后的时候,犯不着在此时开罪她。
何况……她刚得了赐婚席郁尘的亲事,就是看在席郁尘的面子上,皇后也不会对她过于为难。
“阿娘,我去一趟吧,娘娘懿旨不可违。”想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绕,余嘉真稍稍定神,对着颜夫人温声道。
“娘跟你一同去。”颜夫人犹不放心,跟着她一起来了前院。
宫里来的嬷嬷早站在前院,一身得体的宫装,不苟言笑,低着头跟颜国公说话。
见得她进来,那嬷嬷稍作打量,便敛下眼。
“奴婢给夫人小姐请安。”
“嬷嬷快起。”颜夫人上前虚扶了一把,手中递出去一锭银子。
“不知皇后娘娘传沁儿入宫何事?还请嬷嬷告知一二。”
嬷嬷顺势站起身,不动声色地将银子推回去,“娘娘的意思,奴婢们怎么能知晓。”
“夫人且放心,娘娘不过想见见颜小姐而已。”
颜夫人面上的笑一僵,从楚地点头。
“多谢嬷嬷。”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颜小姐这就随奴婢入宫吧。”这嬷嬷是自小跟在皇后身边的老嬷嬷,不是宫里的人,没见过前世的余嘉真,是以虽听过青相和颜小姐相像的事情,如今见了人也并未露出诧异。
“好。”余嘉真颔首,安抚性地拍了拍颜夫人的手,带着长夏走上马车。
马车载了人,一路朝着皇宫飞奔而去。
颜家离长街远,走了约摸小半个时辰,几人才到了皇宫外。
皇宫中不准纵马,是以余嘉真下了马车,由嬷嬷引着入了宫。
纵是在短短几个月经历了夺嫡和皇权更替的事,黄墙绿瓦,青石板上,宫人们来去匆匆,都和几个月前她见到的一模一样。
这皇宫里的路她比任何人都熟悉,却装作一副初来乍到的样子,不露出丝毫端倪,缓步跟在嬷嬷身后。
一路转弯经过前殿,余嘉真眉心微动,看了一眼前殿外把守森严的御林军。
她前世的最后一日,十二月的寒冬,就是跪在这前殿外,被废太子摆了一道。
被人搀扶着回到府上没多久,她就晕了过去。
昏昏沉沉间,她见着废太子的侍卫走进来,掰着她的嘴灌下一碗毒药。
断肠散穿喉而过,她心口灼热的痛意似乎犹能感觉到,转眼已经换了一重身份,又被人带着来了皇宫。
“颜小姐?”嬷嬷见她久未动,不由得转头看她。
“没事,走吧。”余嘉真回过神,没再回想什么。
过去前殿没多久,就到了凤仪宫外。
嬷嬷进去通报片刻,又走出来对她福身。
“颜小姐,皇后娘娘让您进去。”
余嘉真正了正神色,跟着她走进去。
掀开大殿的帘子,余嘉真就感觉到一道柔和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目光低垂,一路走到殿前五步的距离,福身下去。
“臣女给皇后娘娘请安。”
姜浅一身端正的凤袍坐在高处,自余嘉真进殿开始,就没移开过视线。
颜家小女一身浅紫色衣裙,发鬓挽起,流苏坠着的簪子随风摆动,凤眼柳眉,一身疏离又温婉的气质杂糅在一起,平添几分贵气。
这就是这几日在上京城颇有些风云的颜小姐。
难怪入了八王爷的眼,端看这人,她见了也是忍不住要看第二眼的。
此时虽她蹲下去行礼,而自己坐在高台,姜浅却平白生出几分势弱的感觉。
就好像她纵不抬头,也知道自己此番来意,知道自己心下在想着什么一样。
这念头一出,姜浅觉得好笑,稍稍摇了摇头,她回神看向余嘉真。
“起来吧。”
余嘉真依言站起身,由婢女引着入座。
连规矩都学的这样好。
姜浅眯眼,忽然觉得上京城近日的流言兴许并非空穴来风。
也许颜国公早将她藏在山里,是好生培养等着嫁入皇家呢。
姜浅不动声色地看她一眼,就与余嘉真看过来的视线相对。
这双眼清澈又透露出几分洞察一切的敏锐,姜浅心下一紧,状若自然地转过头。
“本宫听闻颜小姐自回来之后身子就不大好,可是不适应京中的生活?”
余嘉真站起身,“娘娘关怀,臣女的病前两日就好了。”
这位皇后娘娘是姜帝师的嫡女,她前世曾在宴席上见过几次。
是出了名的温柔和善,据说从小就是按着皇后的标准培养的。
今年也不过十九岁,按理说是比她还小一些。
“那便好。”姜浅点点头,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随后又道。
“若是有哪里不适,本宫可着人请太医过来为颜小姐看看。”
“多谢娘娘好意,臣女的确已经大好了。”余嘉真摇头,温声道。
“是吗,本宫怎么听说颜小姐自回来之后,有些失忆,忘了些之前的事?”姜浅盯着她看了片刻,眼尾一勾,略加重了声音。
“如此,颜小姐可算欺瞒本宫?”
到底做了几个月皇后,身上的贵气和威压不似一般人,余嘉真不慌不忙地站起身。
“臣女愚昧,不知娘娘从何处听得的消息。”
“哦?颜小姐此话怎讲?”姜浅眯着眸子,生出几分兴味。
“臣女只是回来的那几日脑中略混沌了些,不曾失忆,不知娘娘何处听来的谣言,竟扭曲了事实。”余嘉真低垂着眼淡声道。
颜家知晓此事的不过只有颜国公夫妇和颜老夫人,府医是颜家自多年前就用着的,口风严的很,除此之外,就只有席郁尘知道她失忆的事。
但席郁尘犯不着跟皇后说这些。
颜家的主子就这么几个,不是颜夫人,那约摸是颜国公去哪个姨娘处歇着的时候提过两句,姨娘小姐们走漏了风声,才让这件事被皇后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