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幼仪飘在城墙上,用了好一会才接受自己死了的这个事实。司妩儿和百姓们走后不久,她便听到了裴知煜的声音。少年将军意气不复,声音中是她陌生的慌张。沈幼仪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裴知煜翻身下马,疾步跑上城墙,徒手将沈幼仪拉了上来。
原本那么矜贵的人,满手都是被粗麻绳子磨破的鲜血。
沈幼仪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狼狈的裴知煜。
被挂在城墙上时,她整个人都无法呼吸。
只觉得浑身都冷到了麻木,没一会就坠入了沉沉的黑暗中。
再睁眼时,沈幼仪就发现自己浑身都轻飘飘的,像云一般浮在了空中。
她低头,发现自己身体竟然是半透明的。
沈幼仪飘在城墙上,用了好一会才接受自己死了的这个事实。
司妩儿和百姓们走后不久,她便听到了裴知煜的声音。
少年将军意气不复,声音中是她陌生的慌张。
沈幼仪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她想问问他。
原来只有她死了,他才能看到自己吗?1
沈幼仪控制着自己飘到裴知煜面前,张了张唇,才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来。
裴知煜抱着沈幼仪被冻成冰的尸体,跪坐在城墙上愣了许久。
他不敢相信。
那样倔强的女子,居然如此轻易就死了吗?
不会的……
裴知煜猛然抬眸,看向跟着自己跑来的官兵:“将刚刚在场的百姓全都叫过来!”
他顿了顿,强调:“还有司妩儿!”
官兵们的马都还没停稳,就听到裴小将军沉怒的吩咐,来不及下马,应了声是,就立马朝着众人追去。
想到裴知煜刚刚那冷肃的神色,为首的官兵不敢怠慢,率先抓了个百姓扔在马背上,疾驰而来进行审问。
裴知煜嗓音凛冽:“谁干的?”
被抓来的百姓是个年轻书生,被他身上那股子煞气吓得说话都结巴:“将军,您问……问谁?”
裴知煜声音愈发低沉,风雨欲来:“我问你,裴家的将军夫人,是谁杀的?!”
他将沈幼仪的名字咬得极重。
书生的眼中的惶恐愈发浓郁,他嘴唇颤抖着:“是……是……”
裴知煜并未动手,但书生却仿佛觉得有刀架上来,脖子一凉,心一横便道:“她是个妖兽,被杀是她活该!”
司妩儿和其他百姓到达时,正看到裴知煜抱着沈幼仪的尸体发怔。
她走上去,劝道:“小将军,回去吧,一个妖兽而已,她该死的。”
裴知煜听到司妩儿的声音,猛地转头,语气凌厉:“闭嘴,下去!”
司妩儿从未被他这样凶过,她委屈地咬咬唇,心中不解,裴知煜分明不爱沈幼仪,为何如今她死了,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官兵将他们围住,她只能和百姓们一起,站在城墙下等着裴知煜。
裴知煜伸手仔仔细细地将沈幼仪脸上的雪拂去,又将她的发理了理。
而后扫视城墙下这些人,眼中尽是杀意,嗓音却像是千年寒冰:“沈幼仪是我裴家的将军夫人,是我的妻子,不是你们口中的什么妖兽。”
他将证据和谕旨重重摔在众人面前,看着司妩儿说道:“你们罔顾王法,滥用私刑烧死无辜女子,按律当押入天牢,等候发落!”
沈父嗤声道:“王氏素来温婉,从不与人结怨,她定然是对继母自小的严厉管教,怀恨在心才痛下杀手,不是她又能是谁!”沈幼仪在窗外,看着自己亲生的父亲,不理解为什么他会这样揣测自己的亲生女儿。她失望地看着沈父,连魂体都黯淡了几分,便听到裴知煜清冽的声音响起。...
“是!”官兵们动作很快。
在百姓们成片的哭喊声中,司妩儿的声音显得格外冷静,她看着裴知煜:“知煜,你真要关我?”
沈幼仪不得不承认,她这幅样子,自己看了虽然恶心,但站在男人的立场上,很难不心生恻隐。
裴知煜会心软吧……
她飘到他前面,去看他的表情。
没想到裴知煜脸上竟没有出现丝毫动容,他收回眼神,越过司妩儿径直上了马。
司妩儿被忽略在原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脸上有一瞬的愕然。
来不及呼喊,便被官兵绑住双手关押进了天牢。
沈幼仪跟在裴知煜身后,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将自己骨灰护在怀中,眼神复杂。
她从没想过,这辈子还能亲眼看到自己的丧礼。
裴府挂的红绸还鲜艳崭新,就已经被匆匆摘下,换成了白色的丧幡。
裴知煜安排好一切后,面色沉静地站在灵堂前。
直到下人来禀报:“将军,沈大人不愿来。”
他才转身,默然走了出去。
沈幼仪没想到,自己如今魂体的状态,竟还会感受到难过的情绪,她抬起手,试图抚了抚自己的胸口。
碰不到,一片空落落。
她追过去时,裴知煜已经驾马去到了沈府门前。6
他下了马,将大门敲得砰砰作响。
沈幼仪看到了来开门的管家脸上,那诚惶诚恐的表情。
裴知煜没管他说了些什么,直接问道:“沈大人在何处?”
管家吞吞吐吐道:“老爷在……书房。”
沈幼仪看着这个自己住了十几年的家,心中五味杂陈。
这里的白幡未撤,是为了继母而挂的。
她虽不是死于自己之手,但总归是因为她,而被人当成了好下手的工具。
自己总是有愧的……
裴知煜进了沈家书房,嗓音沉沉:“沈幼仪死了。”
沈父眼都没从书卷上移开:“我已经知道了。”
自己亲生女儿死了,父亲却像个没事人,裴知煜是第一次见。
他一直以为,沈幼仪身为沈家嫡长女,受了最好的教养,定然也是被宠爱着长大的。
原来竟一直活在了这样的环境中吗?
裴知煜心头闷闷地疼。
他将证据和谕旨又放在沈父眼前,语气笃定:“沈幼仪不是妖兽。”
沈父漠然抬眼:“她杀了自己的继母总该是事实。”
裴知煜的眸子如浓墨一般散不开:“不是她。”
沈父嗤声道:“王氏素来温婉,从不与人结怨,她定然是对继母自小的严厉管教,怀恨在心才痛下杀手,不是她又能是谁!”
沈幼仪在窗外,看着自己亲生的父亲,不理解为什么他会这样揣测自己的亲生女儿。
她失望地看着沈父,连魂体都黯淡了几分,便听到裴知煜清冽的声音响起。
“我会找到真正的凶手。”
而后他不再劝说,转身走了出去。
裴府。
穿着麻衣布服的下人们私下议论纷纷:“连她亲爹都不愿意来,看来我们这个将军夫人真像传言说的,不是个好人。”
有人附和:“是啊是啊,这样的人,我们还得为她披麻戴孝,想想都晦气。”
沈幼仪听到了一切,心中其实并无波澜,她其实并不在意旁人说了什么。
但第二日,这两个小丫鬟,便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裴府。
最后直到沈幼仪下葬,沈父都没来看过一眼。
沈幼仪被葬入了裴家的祖坟里,旁边还有个空,是留给裴知煜的。
装着她碎骨的棺椁被土一层层覆盖。
沈幼仪的魂体飘在墓上,看见裴知煜转身时,眼角隐约落了一颗晶莹的光。
他……为了自己……哭了?
司妩儿突然笑了起来:“沈幼仪直到临死,都没感受过你半点温情,不知道她走得甘不甘心。”当然不甘心。沈幼仪就飘在一旁,听到她这话不禁默默答道。裴知煜身形一怔,随即满脸阴鹜,沈幼仪看到他袖下的手青筋都暴了起来。...
沈幼仪丧事办完后,裴知煜第一时间便去了天牢。
司妩儿虽有预知的本事,但也没有通天的能力,只能乖乖在这阴暗的牢里待了这好些日子。
她失算在,没料到裴知煜会如此在乎沈幼仪。
在看到裴知煜出现时,司妩儿忙不迭迎了上去,放软了语气:“知煜,这天牢实在是待不下去,快放我出去吧。”
只要能让她见到人,她就有信心能说服他。
谁知道,裴知煜神色丝毫没有动容。
官兵便拎出一个中年男人,扔到她面前,喝道:“认识他吗?”
司妩儿看着这个熟悉的面孔,心里一沉,但嘴上还在硬撑:“不认识。”
裴知煜面色阴沉,对中年男人道:“你说。”
这人显然已经经过了好几轮严厉的拷问,哆哆嗦嗦地交代:“姑娘,是你给了我钱,让我迷晕沈小姐,然后杀掉沈夫人,最后嫁祸给沈小姐的呀。”
男人知道,只要自己老实交代,供出幕后主谋,便能为自己减刑。
司妩儿满脸怒色,吼道:“不是我!你别胡说!”
直到男人拿出她亲手写的,作案计划的信,她才慌张了神色:“我明明叫你看完便烧掉的。”6
官兵此时出声问道:“如何,承认了吗?”
司妩儿突然来到裴知煜身边,拉住他的衣角,抬头时满眼都是泪水:“知煜,你信我,我会预知,沈幼仪真的是个妖兽,会给京城带来灾难的!”
她声音哀切:“我只是,只是先用这个法子,让大家意识到她的可怕之处,以避免更大的灾祸啊!”
沈幼仪此刻就在她身边飘着,听到她这话觉得可笑至极,若裴知煜连这话都要信,那她真要看不起他。
好在是没信……
裴知煜后退一步,甩开她的手,眉心紧拧:“到了这时,你居然还在胡言乱语。”
司妩儿被甩开趴到了地上,先是哀哀地哭,哭了好半天见裴知煜面色都没有动容,便开始装模作样地拭起了泪。
模样瞧着可怜至极。
沈幼仪看着都要气笑了,这人真是做作至极!
裴知煜许是看烦了,黑眸深沉:“我会将实情上奏,请圣上定夺。”
司妩儿或许是终于觉得大势已去,也不演了,破罐破摔起来。
她嗤道:“裴知煜你这人真是无情至极,不管是沈幼仪还是我,都只能得到你一句秉公办理。”
司妩儿突然笑了起来:“沈幼仪直到临死,都没感受过你半点温情,不知道她走得甘不甘心。”
当然不甘心。
沈幼仪就飘在一旁,听到她这话不禁默默答道。
裴知煜身形一怔,随即满脸阴鹜,沈幼仪看到他袖下的手青筋都暴了起来。
司妩儿还嫌不够,继续刺激道:“说起来我还真为我这妹妹不值,她还真是遗传了我姨母的蠢笨,为了一个男人,居然甘愿付出自己的寿命。”
她抬眼看着裴知煜的黑眸:“你知道吗,她每使用一次预知的能力,便要失去十年的寿命。”
“哈哈哈哈哈。”
或许是被他眼中的痛色取悦,司妩儿大笑起来。
她拭了拭眼角笑出的泪水,喃喃道:“一个人能有几个十年。”
裴知煜的心被她这话说得抽痛不已,他再也听不下去,转身走出了天牢。
“你便等着,为她偿命。”
裴知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难受,虽说从小就和沈幼仪有婚约,但二人见面的次数其实并不多。可他好像直到现在才开始真正了解她。偷偷压在箱底的弹弓,书上俏皮的笔迹。...
司妩儿斩立决的圣旨下来时,沈幼仪还曾担心过,她若也变成魂体,自己又要遇见她该怎么办。
但她这担心属实多余了些,司妩儿死后,魂体好像直接被带走了,并未让沈幼仪碰上。
可为什么没有鬼差来把自己带去投胎呢?
沈幼仪怀揣着疑问,每天只能跟在裴知煜身边。
办完司妩儿这个案子,他特意跑到沈家,给沈父宣读了一下圣旨,重重强调了沈幼仪是无辜的一事。
当时沈父神色滞了一瞬,脸上的悔意并不明显。
但后来,沈幼仪却看到他去了母亲的墓前,谈起她时,落下了泪。
裴知煜在沈家待了一天,准确来说,他是在沈幼仪的院子里待了一整天。
在沈幼仪走后,他才恍然察觉到,自己好像从来都没了解过自己这个妻子。
沈幼仪的院子里种了一棵梨树,枝丫光秃秃的。
裴知煜来到沈幼仪的书桌前,仿佛能看到她以前坐在这读书的画面。
他伸手拿起她曾经看过的书,翻开时不禁哑然失笑。
皮子上写着大大的“女诫”二字,里头竟然是话本子。
裴知煜原以为姑娘家,偷偷看的话本子,应该不外乎是一些才子佳人,酸倒牙,腻腻歪歪的故事。
可当他翻开仔细看时,却发现都是些将军征战沙场的故事。7
裴知煜想起,自己打仗时,常常从京中有信传来。
每月都有两封,一封是母亲写的,一封则是沈幼仪写的。
他那时候只觉得她一个女儿家,在京城锦衣玉食,老缠着他问这问那,烦得很。
所以从来不回她的信。
然后她就是用这种方法来了解他,想靠他更近一些的吗?
心尖突然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裴知煜疼得几乎要直不起腰来。
他紧紧捏着书页,手指都泛了白,无意识喃喃出声:“沈幼仪。”
沈幼仪站在他身后,不禁叹息了一声,裴知煜若有所觉般,猛然回了头。沈幼仪见他这反应,不禁愣了愣。
难道他能听到自己叹气?
自从死后变成魂体状态,她就觉得无比孤独。
她有些兴奋地飘到书桌前,抬起半透明的手在裴知煜面前用力挥了挥。
男人若有所觉般,转脸正对着沈幼仪。
但他眼睛里空无一物。
沈幼仪失望地垂下手,他看不到……
裴知煜将沈幼仪书架上的书,全都打包带回了裴府。
刚新婚便丧妻,圣上给了他几个月的假。
沈幼仪看到他将自己关在房里,终日抱着从沈府带回来的书,看了一遍又一遍。
裴母看不了宝贝儿子这么作践自己的身体,带着饭食来一遍遍劝过。
可就是说不动。
裴知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难受,虽说从小就和沈幼仪有婚约,但二人见面的次数其实并不多。
可他好像直到现在才开始真正了解她。
偷偷压在箱底的弹弓,书上俏皮的笔迹。
她也曾是那么鲜活的小姑娘啊。
裴知煜突然起身,朝外走去。
花园里有一棵梨树,和沈幼仪院子里那棵差不多大。
心中仿佛有什么要破壳而出,裴知煜叫来家里的老管家,指着梨树问:“王叔,这树是谁种的?”
老管家眼里有着惋惜:“您幼时和……夫人一起种的。”
裴知煜记忆中那个小姑娘,在此时才终于和沈幼仪的脸重叠起来。
她曾经那么恣意的模样,他怎么会忘呢……
出征之前,裴知煜去看了趟沈幼仪。墓碑还新,他用衣袖擦了又擦,凝视了许久后,在墓前坐了下来。“沈幼仪。”裴知煜倒了两杯酒,一杯洒在碑前,然后自己端着另一杯,沉默半晌,也只唤了声她的名字。...
沈幼仪看着他一脸的恍惚,眼神有些复杂。
别说旁人,就连她自己也都快忘了。
裴知煜在梨树下独自站了许久,脑海中闪过沈幼仪的预言。
他忽然转身,回房换了朝服入宫求见。
北疆有外敌侵扰,但那里地势险峻气候苦寒,敌人又强大,竟无人敢领兵出征,朝中这段时间正为这事发愁。
裴知煜跪在御前说自己愿意去时,圣上眼中的喜色藏都藏不住:“裴爱卿,待你得胜归来,孤一定重重嘉赏你!”
裴小将军重重磕了个头:“臣只求,裴家满门,平平安安。”
圣上金口玉言,为了让他安心上阵,赐了裴家一块免死金牌。
裴知煜看到后,终于才算是放下心来。
这样一来,无论如何,裴氏全族至少能保住性命。
出征之前,裴知煜去看了趟沈幼仪。
墓碑还新,他用衣袖擦了又擦,凝视了许久后,在墓前坐了下来。
“沈幼仪。”
裴知煜倒了两杯酒,一杯洒在碑前,然后自己端着另一杯,沉默半晌,也只唤了声她的名字。
他仰头一口喝下,沈幼仪能看到他愈发清晰的下颌线,短短这些时日,他就比之前看起来更清减了些。
离开京城时,裴知煜身着战甲,骑在马上,下意识回头往城门的方向看了一眼。5
沈幼仪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想起当时自己站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远去。
当时他其实看到了自己吗?
裴知煜收回视线,夹了马腹朝战场飞奔而去。
这次再没有一个小姑娘,站在门后目送他了。
沈幼仪还活着时,就很好奇真正行军打仗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这次跟在裴知煜身后,才算是真正见识到。
金戈铁马、捷报频传后面,是这样艰苦的忍耐。
越往北走,天气愈发寒冷,没有活水喝,只能生了火将冰雪放在锅中熬化。
裴知煜这样银雕玉琢的贵胄公子,吃起这些苦来,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沈幼仪从旁看着都觉得冷。
冷?
她忽而反应过来,自己死后并不能感受到冷热。
沈幼仪抬起手,这才发现,自己变得更加透明了一些。
她好像,快消失了。
“将军!”
有士兵匆匆掀帘入帐,面色慌张。
裴知煜正在研究布防图的手一顿,抬头问道:“何事?”
那士兵声音急切:“敌军打过来了!”
自从裴知煜带兵抵达北疆,便将敌军打得节节败退,原本以为短时间内不会反扑,所以暂时在原地休整。
没想到他们来得如此突然。
裴知煜披上战甲,快速整队,带着军队正面迎敌。
这一仗打得格外艰难。
沈幼仪听到战场上震耳欲聋的呐喊声,裴知煜骁勇善战,手起刀落。
敌军的人头唰唰落下。
可这敌人就好像杀不尽似的,一波一波涌过来。
我军人数一直在减少,裴知煜挥刀的动作也渐渐慢了下来。
敌方的进攻却愈发疯狂,一时间遍地尸横,聚血成河。
士兵惊慌的喊声传来。
沈幼仪清晰地看到一支箭矢破空而来,裴知煜闻声回头时为时已晚。
箭矢穿透他的胸膛,裴知煜“噗”吐了口黑血出来。
箭上有毒!
不知过了多久,沈幼仪才终于平静下来。为了让她静养,沈母已经离开。沈幼仪看着眼前还好好的冬禧,想到她为了自己被活生生打死的场面,不禁鼻尖又是一酸。冬禧瞧着自家小姐这又哭又笑的样子,心中很是纳闷,不过生了场风寒,怎么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似的?...
沈幼仪在看到箭飞过来时,就已经飘到了他身前,但她仅仅只是一个魂体,挡在前面也是徒劳。
她见证过裴知煜为了国家付出的一切,愈发希望他能有个好结果。
裴知煜眼前一片模糊,他仿佛感受到什么,勉力将眼皮撑开。
“幼……仪……”
他不确定,此时见到的沈幼仪是不是他的幻觉。
沈幼仪看到他望着自己的黑眸,愣了半瞬,心中慌了起来。
裴知煜能看到自己,那岂不是说明,他快要死了?
沈幼仪想说些什么,但始终一点声音都无法发出。
裴知煜拼尽全力抬起手,想去触碰眼前的沈幼仪。
但就在他的手触碰到她脸的那一瞬间,沈幼仪的魂体突然间化成了碎片,消失在了天地间。
……
沈幼仪只觉得自己坠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深井里,不管她朝哪个方向走,始终都找不到出口。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有多久,才终于看到一丝光亮。
“小姐!您醒啦!”
是冬禧的声音。
沈幼仪缓缓睁眼,就看到了冬禧那张圆乎乎的笑脸。
她看到冬禧转头对着外间的小丫鬟说:“快去告诉夫人!小姐醒了!”
沈幼仪就这么愣愣地,又看到自己的娘亲走了进来,她的头发黑亮,无一根白发。
可是娘亲不是在自己五岁时就离世了吗?
她转头看向梳妆台,镜中的她分明就是十六七岁的模样。
这是怎么回事?
眼前这一切是梦吗?还是说刚刚发生的那些事情,才是一个梦?
沈幼仪看着眼前神情温柔关切的妇人,嗓音有些嘶哑:“娘……?”
来不及反应,妇人便一把将她的手拉过,握在手心里:“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沈幼仪心里一惊,条件反射一般就想抽手,怕触发预知。
可她讶异地发现,最后什么也没有发生。
她没有预知的能力了!
沈幼仪不禁扑到母亲怀中,大哭起来,仿佛要将那些委屈一次性哭个干净似的。
沈母见她这模样,什么都没问,只是抬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脊背安慰着:“没事,没事,母亲在呢。”
不知过了多久,沈幼仪才终于平静下来。
为了让她静养,沈母已经离开。
沈幼仪看着眼前还好好的冬禧,想到她为了自己被活生生打死的场面,不禁鼻尖又是一酸。
冬禧瞧着自家小姐这又哭又笑的样子,心中很是纳闷,不过生了场风寒,怎么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似的?
她拿起柔软的丝帕,替沈幼仪拭了拭眼角的泪水,轻哄道:“在您昏迷的期间,裴小将军的捷报已经传回了京城,这下您尽可以放心了。”
冬禧看她这怔然的模样,特意将语气放轻快了想逗她笑笑:“待裴小将军凯旋归来,咱们裴沈二家可就有喜事要发生了。”
沈幼仪听着冬禧的话,明白过来,自己现在回到了裴知煜退婚之前。
镜中的女孩面色苍白,眼神无波无澜:“我要退婚。”
既然有重来一次的机会,那她再也不愿将真正的自己隐藏起来,钻到那个“完美闺秀”的壳子里。
这次她一定要成为自己,恣意过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