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这么一下,让父子二人猝不及防。“老大!”谢道之思忖片刻后还是妥协了,“你亲自带人去找,别动静太大!”这根本不用交待,谢而立心里比谁都明白这事的轻重。他转身走到院子,压着声对谢总管道:“马上挑十几个身手好的护院跟我走。”“是!”这一声“是”刚刚应下,只听外头有人大喊,“三爷回来了!”数丈之外。男子一身干练的武将打扮,偏偏走得慢慢悠悠,手里若是多把扇子,活脱脱一个春日赏花观柳的贵族公子。一派风流倜傥!见自家大哥迎上来,他桃花眼一眯,脸颊一侧的酒窝若隐若现。“我就说远香近臭吧,才走两天,大哥就已经这么想我了。”“秦言非!”秦言非脸上的风流倜傥统统飞了出去。大哥平常叫他“老三”,心情好时叫他“阿非”,连名带姓的叫……他最近好像没把谁家的姑娘给气哭啊!秦言非态度老实地跑上前,在看到自家大哥的半张脸后,一怔。“大哥,你脸怎么了?”“先不说这个,立刻帮我找个人,姓晏名三合,找到了带回府。”秦言非把谢总管往前一推,“老谢跟你去,他见过那人。”“不就是找个人吗,至于这么急?大哥你还没说你的脸……”“我的好三爷啊!”谢总管一拍大腿,“大爷的脸就是被那人伤的,是个狠角色啊!”秦言非脸色唰的冷下来,转身朝等在远处的心腹命令道:“通知所有兄弟,全城搜寻一个叫沈晚柠的男人。”“三爷,不是男人,是个女子!”秦言非挑起眉梢看了谢总管一眼。一个女子?伤了大哥?还是……狠角色?嘿,有点意思啊!……片刻后。十几匹快马如离弦之箭直奔到甜水巷。甜水巷是京城最龙蛇混杂的地方,巷子里头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有。秦言非翻身下马,街角三五个小叫花子立刻围过来。“三爷,她往南城门去了。”“骑一匹棕色的马。”“身后背一个包袱。”“那马骑得可快了。”谢总管一听,赶紧扯扯自家爷的衣角,“准是跑出城了,三爷,快追啊!”“追!”秦言非一声令下,却没急着上马,而是从怀里掏出几两银子往小叫花那边一抛。“拿着打酒喝!”“谢谢三爷!”“三爷,找姑娘的事你这还是头一回。”“三爷你瞧上人家了?”秦言非桃花眼一挑,骂了声:“滚——”出城门,上官道,一口气奔出十五里,路上连个鬼影子都见不着,倒是吃了一嘴的冷风。秦言非直觉不太对,一勒缰绳,马在原地打了两个圈,停了下来。他翻身下马,走到谢总管跟前,一把把人从马上揪下来,“这女子从哪里来的京城?”“说是云南府!”“云南府?”秦言非脸一沉:“你怎么不早说!”“这不是急着找人,没寻着机会吗!”谢总管的脸比黄莲还要苦。秦言非一挥手,“回程。”“三爷,三爷!”谢总管一把把人抱住,都快哭了,“不能回程啊,老太太发话了,这人要是找不着……”“她没出城。”“不可能啊,明明……”“闭嘴!”秦言非揪住谢总管的前襟:“云南府离京城十万八千里,她就背一个小包袱,一没吃,二没喝,怎么赶路?”谢总管被问住了。“如果我是她,今儿晚上就应该吃饱喝足,备足干粮,买身衣裳,明儿一早再出发。”“可……南城门侍卫明明瞧见那人出城了。”谢总管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难不成,她又折回来!”“这叫声东击西。”秦言非啪地给了谢总管后脑勺一巴掌,“为的就是避开你们这些蠢货。”谢总管:“……”谢三爷手一松,扭头冲心腹道:“朱青。”“三爷!”“南城门附近所有客栈,一个都不要给我放过。”“是!”“三爷!”谢总管嘴皮子一动,“如果是为了避开咱们,她不应该随便找个犄角旮旯对付一晚上吗?”“老谢啊!”谢三爷脸上一副“你已经没救了”的表情。“人不能只长肥肉,不长脑子。这么冷的天,你给我对付一晚上试试?”谢总管:“……”谢三爷看着谢总管那张吃瘪的脸,心头微微一悸,知道声东击西,那女子的确不怎么简单!“这人来家里做什么?怎么就伤了我大哥?”问到这个,谢总管肚子里的苦水蹭蹭蹭地直往外冒。“三爷啊,你是不知道啊,这人头一回见,我就觉着不对劲,哪有大冬天只穿一件单衣的……”“说重点。”“这就是重点啊,三爷。”谢总管:“她一进谢家门,就直呼老爷的名字……”……“姑娘,你要的热水来了。”“这里是十斤干粮,厨房统共就这些了。”“这是小的年前才做的新袍子,料子不太好,但我娘针线活不错。”“多谢!”沈晚柠又给了二两赏钱,喜得伙计的嘴都咧开了。门掩上,沈晚柠走到窗边,支起窗框,看着远处一点灯光,有些心神不宁。哪怕日夜不停的赶路,也得整整一个月才能赶到云南府。七七四十九天之约,肯定是来不及了。这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那封信根本不是祖父心魔所在,一切都得推倒重来,这又得耽误时间。沈晚柠心里千愁万愁,眼眸却反而灼热起来,里面仿佛藏着一簇烈火。人都有两面,一面善,一面恶。但祖父的两面在她心里差了十万八千里,这并不正常。也好,沈晚柠心想,她终有一天会找出其中的原因。简单洗漱后,她换上了伙计的衣裳,又将头发高高束起,最后才熄灭了灯,抱着包袱蜷缩在椅子里。时间珍贵,今儿晚上一切准备妥当,明儿一睁眼就能出发,丁点都不耽误,客栈的环境虽然简陋,但比起谢府来,沈晚柠觉得这里更安心些。黑暗中,她的呼吸渐渐绵长起来……不知过了多久。沈晚柠倏的睁开眼睛,目光落在门栓上,下一瞬,她冲到窗前,撑起窗户,探头一看——惨淡的月色下,有几个黑影正慢慢围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