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瑜嘿嘿笑道:“但是你想啊,这间商行这么大,她只看到我们进门就不见了,那不得一间一间地搜?这套院子又在最里边,估计得排到最后了。”郑宴离顿时泄气:“咱们不会冻死在这吧?”“这才几月啊?你会不会想得有点多?”...
当人被黑暗和死寂包围的时候,就容易失去时间概念。
也不知道又过了多久,郑宴离这一身热汗晾下去之后,就明显觉出森森的凉意,透过毛孔直往身体里钻。天色越晚温度越低,他可不想在这鬼地方过夜。
起初,两人保持着相拥取暖的姿势,因为太久没动,四肢都感觉有些僵硬了;于是,二人一同坐到墙角,仍是相互依偎着取暖。
就好像两人都是同样的想法,于是就自然而然地这么做了;又或者,反正什么也看不见,天知地知谁都不知,就也不觉得尴尬。
当视力被剥夺之后,人的其它感官就变得敏锐起来。比如听觉和嗅觉,他现在几乎能听清她每一次呼吸,还能分辨出她发间有股淡淡的香气,说不上是哪种香味,若有似无的沁人心脾。
他觉得,这个味道会一直留在记忆里,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思绪似乎渐渐走得有点远了。
郑宴离猛然回过神,使劲赶走脑子里的胡思乱想,有些慌张地开口问道:“现在外头是不是已经天黑了啊?”
“应该是吧。……听你这么一说,我都有点饿了呢。”
郑宴离觉得自己没呕出来都是万幸,她居然还惦记着吃饭?简直了……
若换做普通女孩,掉进这个抛尸的黑井里,肯定早就吓得六神无主、只剩下大哭了吧?而她不仅没有慌乱,居然还能打起死人衣裳的主意,甚至还抽空验了个尸?
但说来也怪,好像无论遇到什么事,和亲也好、审讯犯人也罢,她总带着一种胸有成竹的镇定,好像任何风浪在她眼里都是小场面,没什么值得惊慌。
而这股气定神闲,也很快就能让身边的人安定下心神来,他还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人。
郑宴离觉得,如果换他独自应对现在这种处境,肯定会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乱冲乱撞,敌人还没出现,就先自己把自己给折腾个筋疲力尽了。
“也不知道德子跑哪去了?”
她突然叹了口气,像是自语般喃喃道:“忙活了半天,若要再让他给跑了,我可真要怄死了。”
“不会,我去追德子的时候遇到小刀了。”郑宴离说道:“她打伤了德子,应该会抓他回去的。”
“那她肯定正在外头找咱们呢。”
瑾瑜笑道:“昨天我跟她绊了几句嘴,她面子上过不去,嘴上说不管了,其实还是会暗中帮忙的。”
郑宴离知道小刀是个神通广大的人,不禁又想起罗卫曾提起她逃出诏狱的手法,啧啧道:“她拳脚功夫已经这么好了,没想到连轻功都那么棒?真是难得。”
“她哪会什么轻功?你听谁说的?”
“罗卫啊。”
“他骗你的。”瑾瑜笑道:“她可不会什么飞檐走壁,但是用迷香却是一绝!不知不觉地就把人撂倒,然后害得别人抓心挠肝,怎么也想不通她是怎么逃出去的。”
这显然是在点他。
郑宴离脸一红,问:“所以,她是用了迷香?”
“诏狱的地牢有那么严密的看守,还有那么多道铁门!说是固若金汤铁板一块也许有点夸大,但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逃出去,也不可能。”瑾瑜说道:“但你们的看守没什么经验——石虎不就是死在这上面吗?所以啊,小刀肯定是夹带了迷香进去,然后趁人不备迷晕看守逃出去的。”
“原来是这样!”
郑宴离恍然大悟:“可是,她入狱时肯定是搜过身的,迷香这种东西是怎么混过去的呢?”
瑾瑜略一犹豫还没开口,他赶紧又说道:“如果事关机密不方便说的话,也没关系……我就是好奇。”
“倒也不算什么机密。”
她抬起眼睛,在黑暗中望向他的脸:“如果你进了枢密院,审讯、搜查、脱困,会有专人教你全套相关课程——我观阁下骨骼清奇天赋异禀,有没有考虑加入我们啊?”
她的语气像是半开玩笑,郑宴离却有点紧张:“……你是在拉拢我吗?”
“我明明是在策反你啊。”
——这么坦白的吗?!
“你们枢密院的做事风格还真是……”
“坦荡荡!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郑宴离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望向头顶无尽的黑暗,问道:“那小刀能找到咱们吗?”
“找……肯定是会找到的,一天两天,三天五天?……反正找不到咱们,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瑾瑜嘿嘿笑道:“但是你想啊,这间商行这么大,她只看到我们进门就不见了,那不得一间一间地搜?这套院子又在最里边,估计得排到最后了。”
郑宴离顿时泄气:“咱们不会冻死在这吧?”
“这才几月啊?你会不会想得有点多?”
刚说到这,她非常应景地打了个喷嚏。
郑宴离皱眉,手在她后背上来回搓了搓,希望能让她觉得稍暖些。
但这样下去终究不是个办法。
他像是下定了决心:“我再试试吧。”
“怎么试啊?”瑾瑜叹气道:“三把刀全留在上面了,现在我手边就剩下一把很短的匕首,刚才那招怕是行不通了。”
“我还有个办法。”
郑宴离把她身上的衣服又裹紧些,站起身说道:“这墙是可以凿得动的,我用匕首挖出个脚掌那么大的洞,一路踩着也能爬上去!”
“听起来……好像难度更大了。”
“但总得试试!”
他原地活动了一下,寒气使四肢关节都变得有些僵硬了。本想原地跳跳热个身,但想到脚下全是尚未入土的受害者,还是作罢。
这次他比之前沉稳了许多,没了最初急于逃出生天的急躁,他一步一个脚印,步步为营,保持着固有的稳健节奏垂直向上。
这段距离其实比想象中要短。
在攀爬途中,他甚至还摸到上次留在壁上的几把短刀,意外降低了最后一段的难度。
“我摸到顶了。”
他说着,抬手捶打木制的盖板。跟她说的一样,机关锁死了,无论在哪个位置用力击打,都仍是纹丝不动。
“好极了。”
她在底下说道:“别用蛮力,用匕首试试撬动边缘,翻板机关的卡扣通常会设计在中轴附近,你仔细找一下。”
郑宴离依言摸索过去,果然指尖触到金属部件特有的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