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新皇颁布的第一条命令是寻天下能人异士——招魂！御书房内。宋彦津神色不明的坐在上位：“如何？”殿内道士僧侣匍匐一地，无人敢回话。...
宋彦津觉得沈念昭离自己实在太近了。
近到她温热的血溅到他白皙的脸上，近到他看清楚了她每一瞬的动作，近到他感受到了她滔天的恨意和绝望。
宋彦津握着长剑的手止不住轻颤。
明明他从尸山血海里厮杀出来，可此刻他如同第一次杀人般，血肉撕裂的声音让他惶恐不安。
“沈念昭。”他怔愣着看着倒在地上的人喃喃出声。
没有人回应他。
恍惚间，宋彦津突然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
大漠孤月下，沈念昭为了逃避父亲的责罚，骑着马躲到沙丘后看月亮。
他那时一身狼狈的从敌国逃回来，猝不及防的和偷吃着烤肉的她打了个照面。
她被他吓了一跳，圆溜溜的杏眼睁得极大，开口却是小心翼翼的一句：“你吃吗？”
再后来，她救了他。
他们在大漠度过一段还算和谐的岁月。
宋彦津额上的青筋跳动，原来那些他以为早就不记得的回忆，那么深刻。
他突然扔了手中的剑，踉跄两步想要去触碰浑身都是血的沈念昭，却发现手抖得没法用力。
一滴眼泪极快地坠落，悄无声息。
而余光里只剩遍野的血光和狂风的哀啸。
扶云苑里，被抓来的太医战战兢兢地跪了一地。
垂落着的淡色床帏被血染得通红，宋彦津冷着脸浑身是血的站在一侧。
“本王说了，让你们治好她。”
太医们颤抖着不敢回话，半响才有一位白发老者出了声：“人都不在了，如何治？”
一旁的太医头垂得更低，甚至伸手拽了拽老者的衣袖。
宋彦津的面色一瞬狰狞了起来，猛地踹倒了一侧的椅凳：“本王说她活着那她就活着！”
一旁的婢女侍从都低垂着头，没人敢说话。
室内一片死寂，只突然越过的风带动了窗边的风铃声。
宋彦津的身体一僵，骤然醒神：“算了，都下去吧。”
不多时，整个室内只剩他一人了。
宋彦津在床榻前的脚踏上坐下，沉默了很久很久。
“沈念昭……”
他现在已经知道了，以后再叫这个名字不会再有人回应他了，和当年的母妃一样。
“风铃响了，你说过风铃响就是有人回来了。”
“所以刚刚是你回来了吧？”
“本王会找人留住你的。你承诺过，要一直陪着本王的。”
“就算你恨本王，也绝不能食言。”
宋彦津的嗓音软了下去，沙哑得不像话。
……
新朝更迭，改国号为昭和。
燕王登基为帝，一切百废待兴。
可新皇颁布的第一条命令是寻天下能人异士——招魂！
御书房内。
宋彦津神色不明的坐在上位：“如何？”
殿内道士僧侣匍匐一地，无人敢回话。
“一群废物！拖下去！”宋彦津神色冷寂，分外无情。
侍卫迅速上前拉拽一众人，此起彼伏的求饶声响彻殿内。
宋彦津面无表情的看着这出由他亲手打造的闹剧，无动于衷。
一侧新提拔上来的总管太监邓怀低垂着头，眉目发愁。
这位陛下不过登基月余，就已经斩杀了数批道士僧侣。
再如此下去，怕是难以对朝堂百姓交代啊。
最后一人被拖出殿内后，门口突然闯入一人。
“陛下可真是好大的威风！”
宋彦津的瞳孔一缩，手用力的一拂。“哗啦”一声，桌上的奏折掉了一地。“裴冬宜，你住口！”男人的怒吼让裴冬宜清醒了一瞬：“宋彦津，你过河拆桥自己登基，我无能我认了。但鸣哥儿没有任何错，你将他还给我！”...
裴冬宜一袭华丽工装，眉间贴着妖异的花钿。
她的目光直射在高位上的男人，丝毫没有胆怯。
一旁的宫人接连退出，空旷的大殿只剩两人，显得愈发。
“朕说过，不许在宫内着红衣。”宋彦津看向裴冬宜的目光带着警告。
裴冬宜却丝毫不惧，干脆在椅凳上落座。
“裴冬宜，你的儿子不想要了？”
男人的眼眸漆黑，声音无情至极。
裴冬宜心下一紧，身形猛地一僵：“他在哪里？”
宋彦津冷冷的看着眼前的女人：“朕记得警告过你，不要将手伸得太长。”
裴冬宜的脸色蓦然一白，染着丹蔻的指甲紧紧握着扶手借力。
她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意：“你在说什么？”
“朕原本就要去找你清算，如今你自己找上门来了也好。”
宋彦津面色冷漠：“那天，若不是你派人谴走了侍卫，在燕王府制造混乱，她不可能出得来。”
“如若她没有出来，如今……”
裴冬宜像是被拔掉逆鳞般，骤然出声嘶吼着：“如若她没死，如今怎么样？”
“做你的皇后吗？宋彦津，你做梦。”
“你亲手杀了她的至亲，她只会恨你！”
裴冬宜精致的面孔一瞬扭曲，她的话刺得宋彦津的手脚无端发麻。
“你找了那么多人替她招魂，都没有成功！”
“也许，她宁愿魂飞魄散也不愿再见你一面了！”
宋彦津的瞳孔一缩，手用力的一拂。
“哗啦”一声，桌上的奏折掉了一地。
“裴冬宜，你住口！”
男人的怒吼让裴冬宜清醒了一瞬：“宋彦津，你过河拆桥自己登基，我无能我认了。但鸣哥儿没有任何错，你将他还给我！”
“裴冬宜，你以为我会让一个将来可以威胁我皇位的人活着吗？”
宋彦津这话说得利落无情。
裴冬宜全身开始发抖，她四年前就开始谋划这件事，怕那个病秧子皇帝活不到鸣哥儿成年，她努力找靠山，却没想到亲手将他们母子二人推上了绝路。
她看着宋彦津的眼里终于漫上了恨意，可泪光涟涟下也含着丝毫期许：“宋彦津，我们自幼一起长大，你对我难道没有半分不忍吗？”
“裴冬宜，自始至终我对你没有丝毫感情。让你活着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了。”宋彦津的目光平静，看向她的每一瞬像是看座椅物件，毫无波澜。
裴冬宜一手推翻了面前从茶盏，她突然疯笑出声：“难怪难怪哈哈哈哈哈哈……”
宋彦津望着发疯的女人，眉头微蹙。
裴冬宜停下笑声，扶了扶因为疯狂微微散开的发髻。
“宋彦津，我替自己可悲，但更怜悯沈念昭，她真可怜。”
在宋彦津沾染困惑的眼眸中，她嘲讽出声：“她居然能爱上你这样没有情感的怪物，如何不可怜？”
“哦，我忘了。你从一开始就骗了她，一开始就是你为了报复设的局。”
裴冬宜一瞬突然变得平静了起来，她遥遥望向雨幕遮掩的窗外。
就在宋彦津以为她那刺耳的话即将结束的时候。
裴冬宜再次看向他，目光笃定的开了口：“宋彦津，你会有报应的。”
邓怀还跪在地上等着帝王决策，只听得他说了一件不太相干的事：“那些祭坛都撤了，还活着的僧侣道士都放回去吧，死了的就好生安抚罢。”邓怀讶异应声。第二日，除了前贵妃娘娘裴冬宜畏罪自杀的消息外，还有一个对朝廷百姓极好的消息。...
“宋彦津，月亮出来了！”
“宋彦津，今日的桂花露有些酸，是坏了吗？”
“宋彦津，你到底何时才能娶我？”
“宋彦津……”
年轻的陛下猛地从梦中惊醒，额头上全是汗。
一侧候着的邓怀立刻上前两步，轻声道：“陛下，是被梦魇着了？可要用水？”
宋彦津坐在龙榻上，接着微弱的光轻轻喘息着。
梦里五花八门的场景，却都围绕着一个人——沈念昭。
“朕不需要，你先下去吧。”
说罢，大殿就静了下来。
那样聒噪的梦境和如今沉寂的大殿形成鲜明的对比，宋彦津的胸口有些疼，他用一只手紧紧拽住胸前的衣襟，另一只手搭在眼上，挡住窗外倾洒而下的月光。
宋彦津自嘲的扯了扯嘴角，大抵是真的有报应。
那个叫沈念昭的姑娘，以那般决绝的姿态离开了他的世界，再也不会出现。
算了，离开就离开吧。
他不在乎了。
就在宋彦津准备再次就寝的时候，突然有宫女来报。
邓怀急匆匆的上前：“陛下，前贵妃娘娘薨了。”
宋彦津一怔，裴冬宜死了？
邓怀还跪在地上等着帝王决策，只听得他说了一件不太相干的事：“那些祭坛都撤了，还活着的僧侣道士都放回去吧，死了的就好生安抚罢。”
邓怀讶异应声。
第二日，除了前贵妃娘娘裴冬宜畏罪自杀的消息外，还有一个对朝廷百姓极好的消息。
他们新上位的陛下终于不疯了。
宋彦津对于其他人的情绪丝毫不察，他将整个人沉浸在国事之中。
今日御书房内坐着的人，皆是从龙有功之士。
“陛下，小皇子殿下……前皇子如何处置？”新任丞相谢极沉声问道。
“舅舅，有什么看法？”宋彦津眉目镇静，丝毫看不出是发疯一个月的人。
谢极的眉目盈满了恨意：“臣以为，应当斩草除根。”
下首的一众人中却有人为难的皱眉。
宋彦津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最末端的大理寺卿宴与。
“宴大人似是有其他高见？”
宴与微微拱手，语气平和：“臣以为不妥，陛下刚刚登基，根基不稳。手段太过激进难免有些。”
谢极话里带着讽刺：“宴大人，如今可是新朝。”
一侧的众人暗自吸了一口气，新臣与旧臣的交锋是朝代更迭无法避免的事。
这般早就搬到台面上却仅有谢极一人，不愧是陛下的血亲。
宴与闻言，眸光一深没有再回话。
宋彦津看着底下戛然而止的交锋，意犹未尽。
他端起茶杯轻啜一口，缓声开口：“朕倒是觉得宴大人说的有理，鸣哥儿毕竟是朕的侄子。”
话落，谢极面上浮现戾色，却看到高坐上位的青年眸光一沉，威压尽显。
他的话头一顿，心中忍着不虞，狼崽子果然长大了，再不同以往一般任人拿捏了。
其他的事议的很快，众人纷纷退出御书房。
片刻，宴与不等通报又退了回来。
他深吸一口气，跪在地上：“陛下，您又密召臣何事？”
宋彦津对他扬了扬手，不在意他无礼的语气。
宴与从善如流的落座，随着宋彦津的眸光看向窗外。
下意识抱怨：“这雨真是没完没了了！”
宋彦津听到这话，脑内瞬间浮现另一个人的声音。
那时在江南，她一手撑着下颌看着窗外一手轻拽着他的衣角，小声抱怨：“宋彦津，这雨怎的没完没了了……”
那时候发疯的想要她回来，也不过是因为厌恶她的失信。可他现在已经不在乎了，为什么她还在他的脑子里？沈念昭，沈念昭，沈念昭。她的名字在他的胸腔里翻滚，如今甚至每一寸骨骼都在跟着她的名字疼痛，折磨极了。...
“陛下？陛下？”宴与皱着眉看着半天没有动静的人，轻声喊着。
宋彦津猛地回过神，掩下眸中的异色。
“陛下，若是身体不适就该早些歇息，龙体重要。”宴与的话里夹杂着揶揄。
宋彦津自然能察觉，他抿了抿唇：“你急着出宫做什么？”
“臣的妻子在家等臣回家吃饭，臣自然……”
话说一半，宴与猛地闭声。
他迅速觑了眼书案后端坐的宋彦津，看他神色未变，才轻松了一口气。
整个朝野上下都传遍了，他为了那位疯魔的事迹。
“你娶妻了？”宋彦津放在桌上的手微微一动。
宴与听他提到自己的妻子，眉心一紧：“是。”
“你们是如何认识的？”
宴与听他突然好奇起这些事，心中警惕，但眉目却染上柔意：“因为一个梨罢了，臣妻幼时贪嘴，为了一个梨将自己卖给臣了。”
宋彦津看着宴与谈论起妻子眉目间的愉悦，心中一颤。
“我和她也认识很多年了。”
他下意识的不想输。
宴与的神色一顿，没敢往下接，他不明白这位陛下的意思。
宋彦津望着突然平静起来的宴与，话头一止。
“算了，你先下去吧。”
疲倦突然如浪潮般向宋彦津袭涌而来。
他不明白他是怎么回事？
他总是不分场合的想起沈念昭，断断续续的记忆不受控制的浮现。
就像是中毒了一般。
明明他从来都不爱她的。
明明说好了要舍弃她，从一开始就确定好了。
那时候发疯的想要她回来，也不过是因为厌恶她的失信。
可他现在已经不在乎了，为什么她还在他的脑子里？
沈念昭，沈念昭，沈念昭。
她的名字在他的胸腔里翻滚，如今甚至每一寸骨骼都在跟着她的名字疼痛，折磨极了。
宋彦津的额头因为疼痛布满汗渍，他的眼神中含着迷茫。
隔日朝会。
“陛下，沈家旁支求见。”
宋彦津一瞬恍惚，他已经很久没听人说起这个姓氏了。
“传人上来。”
来到人一身布衣，却难掩沈家风范，哪怕只是一个旁支。
“罪民沈惦拜见陛下。沈惦曲身跪拜。
“为何事而来？”宋彦津语气冷厉威严。
“罪民受托来交还虎符。”
话落，朝堂瞬间一片哗然。
“你来交还虎符？”宋彦津微微挑眉。
他们就虎符一事商议良久也未得出良策，没想到这件事有这般进展。
“是，沈大将军在回京前嘱咐过罪民，若新朝更迭，就让罪民回京交还边境虎符。”
话落，谢极冷嗤出声：“谁知道沈淮这个老匹夫还留着什么肮脏后手。”
沈惦的目光一瞬变得极深，却没有出言反驳。
宋彦津的心却一沉：“沈将军是有条件的吧？”
沈惦轻扯嘴角，拱手：“陛下圣明。沈将军只有三个条件，第一希望陛下开恩，放过沈家旁支。”
宋彦津眼神锐利的看着底下跪着的人，没有出声。
他没打算迫害沈家其他的人，他们原本就和这件事不相干。
“第二件事……”沈惦突然抬头望向高台龙椅上的宋彦津，他的声线温和中带着强硬。
“沈将军希望一家皆能魂归大漠。”
“包括沈家沈念昭。”
御书房内，一众人七嘴八舌的得出一个结论——该换。而此时的宋彦津瞳孔有些空洞，在一众议论纷纷中，他突然想起了一件往事。最开始，沈念昭并不喜欢他。...
朝堂瞬间静得能落下一根针。
沈惦的目光却很平静，似乎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宋彦津似乎比他更为平静，他淡声问：“第三件事呢？”
字字句句像是在寻常聊天般。
沈惦自是察觉到“沈念昭”这个名字出口的一瞬，高台上男人沉重的威压一瞬落下的难受。
但他答应过的事，不会回头亦不会轻易认输。
“第三件事，望陛下将沈念昭的名字自玉蝶上抹去，从此她只做沈家的女儿。”
话音刚落，一众朝臣都倒吸一口气。
他们心中自有盘算，这三件事都是小事，如此平和不费一兵一卒的换回虎符绝对不亏。
可他的这些话，像一个巴掌狠狠的扇在了当今陛下的脸上。
那位可是他结发的妻子，就算以后再娶也只能被称为继后。
“沈淮这老匹夫是什么意思？他看不上陛下？以为我们谢家就看得上他沈家的女儿吗？”
谢极第一个受不了，狠狠的上前踹了跪在地上的沈惦一脚。
宋彦津面上神情毫无变化，放在龙椅上的手在发颤。
他自是知道，沈淮的意思。
沈淮想得很简单，大抵是觉得不平，不愿沈家再和他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宋彦津看着殿内青年不卑不亢的模样，突然觉得这人有些眼熟。
“朕曾经是不是见过你？”
沈惦忍着背上的痛意，意外的扬了扬眉：“罪民不记得了。”
“如若朕不答应此事，你们预备如何？”
沈惦面色骤然一肃：“陛下，孤月骑不是那么好控制的。”
一直展现得温和有礼的人突然亮出獠牙，文臣武将的警惕心瞬间拉到了顶端。
“自然，罪民以为罪民所提三件事不过是小事而已，犯不着大动干戈。
“陛下既然能亲自动手杀了，想必也不甚重要，不是吗？”
沈惦嘴角扬起刚刚好的弧度，落在宋彦津的眼中却分外刺眼。
他的心因为沈惦嘲讽的话微微发疼，却想不出缘由。
沈惦微敛神色，他其实有私心的。
他想激怒这位高高在上的帝王。
他想看他失控，才提出的第三条要求。
可惜，他果真对情情无情。
当初不应该把情情让给他的，是他一意孤行害了情情。
“你先退下，此事稍候自有揭晓。”
可一直到朝会结束，也没有回应。
御书房内，
一众人七嘴八舌的得出一个结论——
该换。
而此时的宋彦津瞳孔有些空洞，在一众议论纷纷中，他突然想起了一件往事。
最开始，沈念昭并不喜欢他。
她有一个喜欢的少年。
宋彦津也见过那人，是一个清风明月傲立如松，挺拔似竹的少年。
沈念昭曾经哭着对他抱怨：“那个呆子拒绝了我，他说以后他要上战场杀敌，生死难料不想拖累我。可我又没问他这些，我问他喜不喜欢我，他总是答非所问，他是笨蛋吗？！”
她哭了多久，宋彦津就在那里陪了多久。
许是那一刻，宋彦津才真的将她看进了眼睛里。
他回想起他当时的感情了，他在羡慕甚至有些嫉妒。
当时羡慕嫉妒些什么呢？
宋彦津怔愣着回神，没有找到答案。
“陛下，该换。”
一众心腹齐声进谏，可宋彦津却突然生出一股剧烈的情绪。
“可朕不愿。”
“宴与，你替朕从民间请个擅长蛊毒之术的大夫。瞒着其他人，尤其是谢家。”宴与微微低头，掩下眸光中的诧异。自上次御书房谈话后，这位陛下似乎是盯上了他，隔三差五的喊他问话，可偏偏每次都没说什么，偶尔还会对他的家事好奇。...
他们都在催他，好像在笃定他愿意。
可他是不愿意的。
他不愿意那个笑起来有浅浅的梨涡，春衫打马无忧无虑的姑娘和他毫无关系。
即便是他在强求，是他在反复无常，是他自私自利。
这句话说出口后，宋彦津心中的压抑延缓了片刻。
书房内的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作何反应。
“可是陛下，这次机会没了，下次再想那会虎符就更难了。”
宋彦津一默，声音平静：“所以因为难，众卿就不想在想办法了吗？那朕要你们这些做什么？”
“啪”的一声，明黄色的奏折猛地拍在书案之上。
“陛下息怒。”
宋彦津看着骤然低头认错的众人，心中微嗤。
……
“宴与，你替朕从民间请个擅长蛊毒之术的大夫。瞒着其他人，尤其是谢家。”
宴与微微低头，掩下眸光中的诧异。
自上次御书房谈话后，这位陛下似乎是盯上了他，隔三差五的喊他问话，可偏偏每次都没说什么，偶尔还会对他的家事好奇。
今天突如其来的任务，倒是吓了他一跳。
不过他也只低声应好。
“宴卿，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宴与一怔：“陛下如若想说，臣自是想听的。”
宋彦津听了，轻扯了扯嘴角，面容被有些昏暗的灯遮掩得有些模糊。
“若你经常梦见一个人，每次梦见都觉得很开心，那你觉得你对那人是什么感觉的？”
宴与心下一跳，轻添唇角小心翼翼道：“陛下，臣可否问一问此人是男是女？”
宋彦津情绪不高的看了他一眼：“是女子。”
“如若……如若是臣，大抵是喜欢她的。臣少时也经常梦见臣妻，如今偶尔分隔两地也会梦见。”
“喜欢吗？”宋彦津的眉间盈上数不尽的迷茫。
宴与轻撇一眼只觉得心惊：这位陛下为了妻子疯了月余，竟还不懂什么是喜欢吗？
随即又想起那个传言，沈家那位好似就是他亲手杀的。
宴与咂了咂舌，一瞬间心下复杂难言。
“你先回去，按朕说的做，不要将行踪透露给其他任何人。”
宋彦津敛下神色，语气淡漠得不像话。
宴与行礼离去，心中隐隐有些困惑和不安，这位陛下情绪有些古怪。
宋彦津一直坐在殿内，直至天上再无一丝光亮。
他才有所动作。
“邓怀，沈惦现下在何处？”
“沈公子在宫外驿站，有人看守着。”
“去邀他进宫，朕有事要问。”宋彦津嗓音如同这黑夜一般冷寂。
太液池。
“陛下，沈公子到了。”邓怀看着厅外人影幢幢。
宋彦津看着池面的眼一顿：“请他进来。”
片刻后，沈惦进了花厅。
看着男人挺拔的背影，他抿唇行礼：“陛下万岁。”
宋彦津怔怔半响才回过头来，看着眼前来人。
“沈惦，你骗了朕，你见过朕。”
沈惦黢黑的瞳仁中的光明明灭灭，即便是站在帝王的面前，也丝毫不露怯。
“陛下是什么意思？”
宋彦津狠狠皱眉：“陆即青，这可是欺君之罪！”
陆即青颇为讶异的扬眉：“原来陛下还记得罪臣这等小人物啊。”
“你如何改名？”
“陛下不是已经猜到了吗？从接到诏令回京的那一刻起，沈将军就猜出了你的每一步棋。你以为他不明白吗？他是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决心。”
“而我的名字，是给情情留的最后一张底牌。”
陆即青的眼中闪过数不尽的恨意和嘲讽：“可没想到，陛下如此狠心，连结发妻子也下得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