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快递。”门外声音沙哑,不辨男女。
“放门口就行。”梁烁瞟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
“不行啊,需要您签收一下。”
“咳,”梁烁清了清嗓子,“我正洗澡呢,确实不方便,要不您明天再来?”
“哦......哈,哈哈......”门外那声音突然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
“洗澡?是精神洗礼吗?哈,哈哈哈!”
梁烁的心突突跳着,门口的诡异情况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他趴在猫眼上,想看看屋外的情况,但视野却被一个巨大的快递箱子给挡住了,缝隙间,隐约看到一半人影,个子不高,隐藏在墨绿色斗篷里。
“把他俩都放进去,你知道我说的。”
那声音止住笑,留下一句话,转身走了。
听动静渐远,确认门外没人后,梁烁快速打开门,一座巨大的快递包裹堵在门口,大约两米多高,好像是一台冰箱,但又太窄。
屋里的情况不容梁烁细想,他赶忙将快递抬了进来,又再次将大门关闭。
拆开快递箱,一口巨大的棺材伫立在客厅中央。
黑色的硬木显得格外厚实,每一块木板都经过精心打磨和拼接,似乎经历了无数岁月,但仍完好无损。
木材表面被漆面所覆盖,仿佛有一层朦胧的光泽流转。
棺木透露出一种说不出的古朴,令梁烁浮躁的心境也逐渐平静了下来。
都说瞌睡了来枕头,但杀了人来棺材的,这还是头一次见。
梁烁一边腹诽,一边将目光投向两具尸首。
生同衾,死同椁。
脑袋里没来由地跳出这句话,让梁烁感到一阵锥心刺痛。
也许是神秘人的蛊惑,亦或许是想要眼不见心不烦,梁烁打开棺木,将二人依次扔了进去。
二人堆叠着,梁烁扭过脸,匆匆盖上盖子,不愿再看。
关于这神秘的快递究竟因何而来,梁烁不是不感到奇怪。
但眼下自己已经是戴罪之人,一口没头没脑的棺木,恐怕也轮不到他来探究了。
今日以来,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事事都超出自己的掌控,这让习惯了让自己的生活充满计划的梁烁无比疲累。
现在他只想好好睡一觉。明日一早,他便前往治安署自首。
或许,还可以先去吃一碗羊杂汤。
小时候,每当自己答案成绩不错的时候,爷爷便会带着他去那家羊杂铺子。
皱巴巴的钱币从包裹着的手绢里一一数出,空气中是羊肉和辣子的香味,周围人头攒动,热气朦胧...
那是他记忆里最美好的时光。
......
走来走去的声音将梁烁从睡梦中吵醒。
借着月光,隐约看到有两人站在衣柜前,一件一件的试着衣服。
男人***着上身,胳膊似乎过于僵直,正向着对面那女人手中的套头衫钻去。
而那女人的衣服已经穿好,脖子上围着一条暗红色围巾,格外扎眼。
梁烁起初还在梦中,迷蒙间一时不知身在何处,又觉得那女人异常熟悉。
难道是,刘瑶?
梁烁瞪着眼望去,待到看清二人面貌时,登时就感到头皮发麻,冷汗如同冰冷的蛇,在后背爬行。
月光中的,正是他此前杀死的二人!
梁烁不敢动弹,一时间关于尸鬼索命的念头充斥在脑海里。
只见那二人穿好衣服,看都没有看梁烁一眼。不做停留,一前一后,扛起了那口神秘的棺材,径直出门去了。
梁烁只觉得嘴里发苦,屏住的呼吸这才松了下来,听得自己心跳如擂。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口棺材,难道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那两人,或者说两个诡,现在又往何处去了?
原本的梁烁已存了死志,本以为再没有什么事情能提起他的兴趣。
但接二连三的咄咄怪事,令他不由得感到匪夷所思。
望着敞开的大门,回想那诡异的穿衣姿势,梁烁心想,任谁碰见这种事,就是死了也会感到很好奇吧?
深吸一口气后,胡乱披上了一件衣裳,梁烁快步跟了出去。
那二人速度并不慢,不像走,也不是跑,更像是卡通动画里的那种大跳前行。
在小区楼下,他们径直走向了靠近马路的那一侧,一个原地起跳,便双双从铁栅栏跃了出去。
梁烁一开始还保持着足够的距离,生怕被他们发现。
但很快他便意识到那两个东西似乎并不在意身后的自己。
他们连带那口棺材,仿佛组成了一辆没有感情的汽车,向着目的地坚决驶去。
大约二十分钟的脚程后,二人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转头走进了一座新盖的公园。
梁烁的婚房本就买在城郊,这座公园更是偏僻,其实是开发商为了装样子上马的配套设施。
说是公园,其实也只有一块沙坑,两个滑梯,以及大片长满野草的荒地。
梁烁猫着身子,在一片小土坡后远远望着,不敢近前。
只见公园的长凳上,端坐着一枯瘦老者,他整个身躯都罩在了墨绿斗篷里,在凄凉月色下显得说不出的诡异。
二人抬棺近前,垂手而立。
只见那老者起身,从怀中掏出一幽绿色的光球,口中念念有词。
那光球难辨材质,似是不像实体。
虽是光球,却神华内敛,并无四散的光芒,仿佛光的颜色都是向内而聚。
另一边,抬棺而来的刘瑶和周子扬,如同听到什么指令一般,依次躺进了那神棺之中。
伴随着老者手中光球的明灭交替,那神棺竟越缩越小。
与之相随的,是一股黑烟从棺木中持续散出,被一股脑地吸进那光球里。
不一会儿,那老者将光球再次收起,俯身将缩小后的神棺捧在手中。
这一次,他竟低头在那神棺之上大口吮吸了起来。
一股更为凝练的黑烟顺着老者的口鼻被其吸入体内。
做完这一切,那神棺进一步缩小,最后竟如同一颗火柴盒一般。
老者仰面长叹,深舒了一口气,仿佛收获了极大的满足。
紧接着将神棺收入怀中,然后有意无意地,向着梁烁所在位置瞟了一眼。
只一眼,梁烁便觉得双腿如同灌铅一般,浑身僵硬,大气都不敢出。
等。
他只能等。
当动物面对远比自己强大的天敌时,身体的第一防御战略就是冻结反应。
这座公园紧临着公路,夜间常有大货车驶过,车灯照在老者脸上,明了又暗。车轮隆隆,超载的车体发出令人牙酸的叹息。
“来了!”
老者兀自说了一声。
猛然间天地为之一变,声音与光线被全部冻结。
一道无形的结界,已经将这座公园全部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