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子是个竖长条，分前门和后门，因为后门离得近，乔依看门开着，便直接走了进去。刚走进大门，一个穿着蓝布衫的男人从她面前走过，脚步飞快，险些撞到乔依。乔依忙收起布袋，堪堪躲过，回头看了他一眼，见男人鼻尖一颗黑痣，扫了她一眼，赶紧避开眼神，捂着鼓鼓的肚子，着急忙慌地跑了出去。...
这质问的小口气，听得乔依忽然笑了。
这孩子，还真是拗。
“我不要的笔，送你了，你要是不要，可以还给我。”
就这毛孩子的性子，要是知道是她专门买的新钢笔，指不定以为她有什么目的，恐怕会直接丢了吧。
既然是不要的，狗蛋便放心了。
他一直想要根钢笔，看爸爸那么忙，也不好意思开口，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他自然是要的，反正这巫婆的钱，都是爸爸给的。
“要，怎么不要。”
乔依自然不会和一个孩子计较，“我去给你爸爸送饭，新买的衣服在炕上，自己试试。”
说完，乔依带着两个饭盒离开。
除了捞面条，她还特意带了早上剩下的六个饼子。
陆景川人高马大，吃的应该会比较多吧。
乔依走后，狗蛋拉着妹妹回了屋。
炕头上，两身新衣服整齐摆着，新衣服旁边，是一个军绿色的书包，上面还用红布，绣了个五角星。
“新书包。”狗蛋两眼放光，开始试背，转了个圈圈问二丫，“好看吗，哥哥的新书包，是不是很合适？”
同学们都有新书榜，就他的书包破了洞，每次都只能用手捂着，怪难为情的。
二丫欢喜地拍着手，“好看好看，哥哥的书包最好看了，是妈妈专门买的哦。”
听到妈妈这个词，狗蛋发亮的双眼，忽然暗了下来。
“二丫，她带你进城，还干别的了吗？”
“妈妈带二丫买新衣服，给哥哥买，给爸爸买。”
“她没有给自己买，没给那个坏叔叔买吗？”
二丫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没有买，妈妈还骂了那个坏叔叔，公安把他带走了，爸爸妈妈还抱抱，和好啦。”
狗蛋有点不信，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书包。
她竟然舍得给他们花钱。
而且，爸爸妈妈和好了？
这么说，她真的不会打他们，赶他们走。
想到这些，他冷惑的眸子慢慢变的清亮。
二丫看哥哥不信，指着他的书包说，“妈妈给哥哥买的钢笔，专门给哥哥买的，新的哦，才不是旧的。”
狗蛋闻言，翻出书包里的钢笔，紧紧握在手心。
这女人，真的不一样了。
乔依不知狗蛋的变化，一手拿着一个袋子，去了村东头。
太阳已经落下，天边翻滚着火烧云，皎洁的新月挂在头顶，荡起丝丝凉意。
乔依紧了紧衣领，加快脚步。
罐头厂她还是第一次来，原主以前也从未来过，不过，罐头厂规模较大，而且在村东头，乔依沿着巷子，没走多远，便看到了厂房。
厂子是个竖长条，分前门和后门，因为后门离得近，乔依看门开着，便直接走了进去。
刚走进大门，一个穿着蓝布衫的男人从她面前走过，脚步飞快，险些撞到乔依。
乔依忙收起布袋，堪堪躲过，回头看了他一眼，见男人鼻尖一颗黑痣，扫了她一眼，赶紧避开眼神，捂着鼓鼓的肚子，着急忙慌地跑了出去。
这男人，鬼鬼祟祟的，似乎有些不对。
不过，乔依并不认识，也没多想，顺着车间方向走进来，看到仓库的标志，刚准备迈脚，一声狗吠，吓了乔依一跳，一扭头，一个站起来和自己一样高的黑狼狗窜了出来，虽然绑着链子，但一副獠牙，吓得乔依差点把手里的袋子差点丢出去。
“啸天！”低沉清冷的声音响起，狗子看到主人，立刻蹲下来，将脑袋凑了过去。
陆景川摸了摸啸天的脑袋，告诉它，“自己人。”
啸天像是听懂一样，抬起头，冲着乔依摇了摇尾巴。
看狗子没再叫，乔依的心瞬间落了地，抬起手中的袋子，“没吃饭吧，再忙也要按时吃饭，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陆景川有些诧异，随后将乔依带到了办公室。
说是办公室，其实就是个杂货间。
里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箱子。
“有些乱。”陆景川找了把椅子，怕她嫌弃，特意用袖子擦了擦。
乔依没在意，直接坐了下来，放下手中的袋子，拿出不锈钢饭盒，掏出袋子里的饼子，“趁热吃吧。”
陆景川没想到，她会来送饭，而且，听她的口气，似乎是在关心他。
他扭头看过来，她端着饭盒，放在他面前，乌黑的头发散落在她的脸颊，发梢微卷，酒窝深深，阳光下肌肤白里透红，娇俏美丽。
他似乎从没有如此认真地看过她。ʝʂɠ
这一看，心底某个地方，像是陷入漩涡，不受控制地开始转动。
当初，他娶她，是为了给孩子们找个妈妈，而她嫁给他，也不过是因为他的身份，可刚结婚，他就受伤回乡，她便没给过他好脸色，两人之间，虽是夫妻，却还不如陌生人。
可现在，他总觉得，她似乎真的不一样了。
“愣着干什么，面都坨了。”看他发愣，乔依递过来一双筷子。
陆景川回过神来，避开神色，拿起筷子，“谢谢。”
接过筷子，无意间触碰到她葱白的指尖，他瞬间一顿，动作虽小，却如电流涌过，从神经滑过，串联至全身，想到那细腻的触感，他喉结滑动，忙端起饭盒，随意往嘴里塞了一口。
察觉到他的窘态，乔依微微勾了勾唇。
没想到，在沙场上建功立业的陆少，对男女之情，竟如此羞涩。
看来，她还真是捡到宝了。
如此一想，乔依起身倒了杯水，递过来的时候，轻轻碰到他的手背，“孩子他爸，喝点水。”
“咳咳咳……”
陆景川一口面差点卡在嗓子眼。
咳了一会，整张脸都变得通红，接过乔依递过来的水，咕咕咚咚猛灌了两口。
这才舒服了一些。
乔依看他如此，抿唇一笑，抬手帮他拍背，“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她是完全没想到，一个称呼，能让陆景川激动成这样。
以后，他们要是睡在一起，他岂不是……
没穿越之前，她虽没交过男朋友，但没见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各种电视视频里啥啥都有，该懂的她都懂，只是缺乏实践对象。
本以为，她已经够保守了，没想到陆景川这大龄青年，竟是如此禁欲。
陆景川刚有所缓解，就感觉到脊背轻柔有频率的拍动，再加上若有若无的香气溢入鼻尖，他只觉得有股神秘的力量在蛊惑着他，让他嗓子里充斥着一团火，从胸口一直烧到五脏，且不断膨胀。
军官太太，何等风光，那巫婆一定是意识到这点，所以才开始献殷勤。他可不让川哥上当。“川哥，那巫婆肯定是……”然而，没等他说完，陆景川便纠正他的话，“叫她嫂子。”...
眼看着就要无法控制，陆景川忙起身，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孩子们还在家里，你先回吧。”
这是害羞了。
乔依起身，拿起布袋离开，“我先走了，你慢慢吃。”
陆景川起身送她。
从屋里出来，天已经黑透，乔依在前面走着，后面一个黑影，将她罩在里面，亦步亦趋。
“回去吧，你厂里忙，我认得路。”
知道罐头厂出了事，他这几天肯定很忙，乔依也不想耽误他的时间。
“不差这一会。”陆景川将乔依送到后门。
陆家在北边，从后门出去，可以省不少路。
两人无话，一前一后的走着，快到大门口的时候，乔依忽然慢了下来。
陆景川一言不发，从她身前绕过，几步来到狗子面前，揉了揉啸天的脑袋，看向乔依，“别怕，有我在，它不会乱叫。”
乔依悬着的心，瞬间落了地。
现实中的她，小时候被狗子咬过，所以，看到狗就下意识的害怕，尤其是这种体型较大的，她看一眼就躲得远远的。
啸天蹲在地上，晃动的尾巴，扬起地上的尘土，倒是没有再叫过一声。
乔依贴着墙根走出去，出去之前，对啸天说，“下次给你带骨头。”
说完，兔子一样，跳着跑了。
从厂子出去后，乔依借着月光，往家走去。
下过雨的地面坑坑洼洼，虽有月光在头顶悬着，但始终不那么清楚，好几次，她差点崴了脚。
正懊恼自己忘记带个照明的工具，就看到前面一束亮光朝着她闪了过来。
亮光越来越近，越来越亮，直到近了，才看到，是一个小男孩。
“狗蛋。”乔依喊了一声，有些意外。
狗蛋看到乔依，将手电筒直接塞到她怀里，“妹妹担心你，让我给你拿个手电。”
乔依握着沉甸甸的手电筒，舒颜一笑，“谢谢你们记挂着我。”
明明是自己担心，却偏偏要说成妹妹。
真是谁带的孩子像谁，这孩子这执拗的劲，和陆景川还真有五分相似。
“我才没有。”狗蛋说完，扭身跑了。
乔依看着他疯跑出去，笑着摇了摇头。
付出果然是有回报的，真心才能换真心。
乔依打着手电筒，沿着车辙回家。
她一路向前，听着蛙声，却没发现，身后一个身影一直跟着她，直到看到狗蛋送来手电筒，才转身离开。
陆景川回到厂里，便开始忙了起来。
有问题的罐头要全部倒出来，瓶子要留着重新洗刷，还要重新做一批新的工作，两天时间要完成这些工作，简直难如登天。
林国栋叼着个饼子走进来，顺手往陆景川嘴里塞了一个，“人是铁饭是钢，吃了再干。”
陆景川咬了口饼子，没有停下，继续干活。
“饼子不赖，姐的手艺可真好。”
听到这话，陆景川停下来，扫了林国栋一眼，“乔依送来的。”
还以为是陆景川的姐姐送来的，平日里，也就只有她，能惦记这个弟弟，乔依这个女人，虽说是媳妇，有还不如没有。
听到是她送来的，林国栋不可置信地从嘴里掏出饼子，看了一眼，这才想起来，“她早上就给你送过饭，难怪这饼子眼熟。”
不过，话说到这儿，他越发觉得奇怪，“太阳从西边出来，她是不是又想耍什么花样？她问你要钱了！”
“那三千块，她还给我了。”陆景川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虽然他没要，但看得出来，她还钱是真心的。
林国栋倒是惊叫一声，“那巫婆，竟然舍得还回来？”
他怎么那么不信呢，自从这女人嫁给川哥后，除了要钱，从不会主动搭理人。
可看川哥的眼神，冷峻如常，而且他从来不说谎的。
林国栋有些懵了，这女人，受了什么刺激，难不成和戏文里说的一样，她想欲擒故纵，放长线钓大鱼？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川哥除了这个罐头厂外，每个月还有津贴，除此之外，他还是一等功臣，等他康复痊愈便可以回去继续任职。
军官太太，何等风光，那巫婆一定是意识到这点，所以才开始献殷勤。
他可不让川哥上当。
“川哥，那巫婆肯定是……”
然而，没等他说完，陆景川便纠正他的话，“叫她嫂子。”
“川哥？”
“一天没离婚，她就一天是我陆景川的媳妇。”
他的女人，他得护着。
说到这儿，陆景川扭头看着林国栋，“糖精的事情，查的怎么样？”
说到正事，林国栋脸色立刻绷紧，“每个地方都查了，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这次，负责采买冰糖的是谁？”
“是我爸。”怕陆景川误会，林国栋立刻解释，“川哥，采买的活，一直是我在做，但这次厂里忙，我就让我爸顺道帮了忙，可我举双手保证，我爸不是那样的人，他不会贪污你那些冰糖的。”
陆景川眉心紧皱，似是在思考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林国栋越来越心焦，再次开口，“我发誓，我爸他……”
话未说完，陆景川便拍了怕他的肩膀，“你是我兄弟，这种话不要再说。”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和林国栋，穿着一条裤子长大，他从未怀疑过他。
林国栋心中动容，转身离开，“我接着查，我就不信了，查不出这畜生是谁。”
说完这话，林国栋脑海里，莫名浮现出乔依说过的话，“去查查他姐夫，这件事，和他有关。”
要不要查查姐夫？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林国栋吓了一跳。
他怎么能信这个巫婆说的话。
不对，不能叫她巫婆了，川哥让他喊嫂子。
喊她嫂子。
就她这种女人也配。
他才不喊。
除非他名字倒着写。
这边，陆景川和林国栋忙得不可开交。
另一边，狗蛋和乔依一前一后回到了家。
看乔依回来，二丫一跳一跳地跑过去，抱着她的大腿，“妈妈回来了，我要和妈妈睡。”
狗蛋看二丫这样，赶紧上来抱她，这女人，愿意照顾妹妹，已经很奇怪了，怎么可能愿意晚上也照顾妹妹。
然而，没等狗蛋伸出手，乔依一把将二丫抱了起来，捏了捏她的小脸，“好，妈妈陪你睡。”
说完，她抱着二丫去洗漱。
二丫是个好哄的孩子，洗干净抱到炕上，刚拍了两分钟便睡着了。
这么省心省力，乔依越发喜欢这孩子了，替她盖好被子，她从屋里退出来，准备去把二丫的脏袜子洗了，刚一推门，就看到一个身影，嗖一下窜了出去。
乔依说完，推门离开。“喂。”狗蛋忽然喊了一句。乔依顿住脚步，回过头的时候，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喊我呢？”“谢谢，你的钢笔。”狗蛋攥着衣角，用指尖捻了捻，低着头，隐藏脸上的通红。...
乔依淡笑着摇摇头。
狗蛋果然是个细心的孩子，这是不放心她照顾二丫，悄悄守着呢。
她来到后厢房，将手电还回去，“狗蛋，谢谢你的关心。”
“我才没有，是妹妹。”狗蛋心虚地垂着眼，不敢看她。
他怕她不好好照顾妹妹，所以悄悄站在门口偷听，被她看到了，以为她是来算账的，没想到，竟然向他道谢。
她会这么好心？
知道这孩子嘴硬，乔依也不勉ʝʂɠ强，看了一眼他身上的衣服，“脏衣服换下来放在门口，我来洗，明天穿新的去，早点睡。”
乔依说完，推门离开。
“喂。”狗蛋忽然喊了一句。
乔依顿住脚步，回过头的时候，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喊我呢？”
“谢谢，你的钢笔。”狗蛋攥着衣角，用指尖捻了捻，低着头，隐藏脸上的通红。
一句话，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也是半年以来，他第一次如此真诚地和巫婆说话。
那钢笔，他是真的很喜欢，那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根属于自己的钢笔，没舍得用，擦亮了放在兜里，一遍又一遍地摸着，生怕掉了。
还知道道谢呢。
看他扭捏的样子，乔依不由想到了自己的弟弟，上前一步，揉了揉他的头发，“一家人，客气什么。”
说完，便笑着离开。
她一走，留下狗蛋头发炸裂，站在空中凌乱。
他抬手，摸了摸被抓得乱成鸡窝的头发，一时间有些恍惚。
巫婆刚才，好像摸了他的头发。
他似乎，并不讨厌。
狗蛋站在门口凌乱的时候，乔依回到院里，开始洗二丫的脏衣服。
二丫的旧衣服很脏，乔依花了大功夫，好不容易才搓干净。
洗得手指头都皱巴了，摸了摸手指头的褶皱，乔依忍不住怀念家里的全自动洗衣机。
八五年已经有洗衣机了，她琢磨着，等陆景川回来，和他商量商量，给家里买一台。
毕竟有两个孩子，这洗衣服的工作量太大。
洗完衣服，她特意去了后厢房，不知狗蛋是没换脏衣服，还是睡着了，旧衣服并不见他放在外面。
算了，回到屋内，摸了摸二丫的小脸，乔依在原主衣柜找了件纯棉长裙换上。
屋里反正也没别人，穿着裙子舒适又简单。
换上衣服，本打算睡觉，想到白天在百货大楼买的三块布，干脆去了后屋，找了张废弃的报纸开始裁剪打样。
想到即将流行的男款衬衣和喇叭裤，乔依打算给陆景川做一件白衬衣，至于喇叭裤，她实在无法想象，他那样的型男，穿上会是怎样的效果，思索片刻，还是想给他做一身西装。
他那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架子，穿上衬衣加西装，应该会非常招眼。
想象他穿上西装的效果，乔依忍不住幻想，不知道衬衣下，他的腹肌，会不会很好摸……很好看。
至于那件黄色的料子，以及剩下的料子，打算做几套女装，做好之后带到市里，去找一找服装工厂，寻求代加工合作，未来潮牌将很快上市，龙卷风一般席卷全国各地，她要坐上这一趟列车，建立属于自己的服装品牌，成为服装界奠基人。
梦想有了，人也跟着起劲，乔依在报纸上画好陆景川西服的板样，裁剪完成，又找了个本子，画了五张设计图稿，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开始干活。
后屋的缝纫机是现成的，尽管上面盖着肥料袋子，可掀开之后，里面依然积了不少灰。
乔依咂舌。
这么好的东西，放着落灰，真是糟蹋了。
不过，她来了，有她在，以后这缝纫机怕是闲不住了。
将卫生清理干净，乔依信心满满的坐在缝纫机前，做好所有准备工作，然而，所有的欢喜，在‘砰’的一声轻响后，瞬间裂开。
三角带断开了。
她只踩了两下，还没找到感觉，就结束了。
乔依整个人都懵了。
热血沸腾的脑袋，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瞬间凉了个干净。
无奈之下，她钻到下面，可是鼓捣了半天，都折腾不好。
哎。
看来，理想和现实的差距，还是很大的。
大到刚刚还激情四射，这会瞬间困了。
算了，天亮了再折腾吧。
一脸疲惫地回到屋内，乔依看到墙上的时间，才发现，已经凌晨三点半了。
倒下就睡。
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陆景川回来了。
屋里很安静，浅浅的呼吸声融入细碎的夜，笼罩在整个屋内。
陆景川本想去柜子里拿件外套，却在炕边定住了。
炕上的人，一件宽松的裙子，慵懒随意地躺着，齐腰长发散落在脸庞，随着胸口曲线随意弯曲着，两条修长的腿，在微亮的黎明中白皙发亮，她抱着孩子，孩子的小手无意间落在她的胸口，腿缠在了她的腰间。
孩子这个位置，原本应该是他的。
想到这个，陆景川只觉得浑身紧绷，喉结滑动几下，胸口开始猛烈跳动，就连呼吸，也炙热急促了许多。
似是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乔依悠悠转醒，睁开了眼。
睁眼的瞬间，看到站在自己眼前的男人，她下意识就张大了嘴。
然而，没等她开口，一只大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在了她的唇上。
“是我。”他声音低沉，压抑着什么。
乔依知道是他，只是刚才猛然睁开眼，看到有人，吓了一跳。
她点点头，开始松懈下来。
陆景川这才松开了手，避开眼睛，不去看她，随意看着旁边的白墙，“我，我就是回来说一声，天亮了要去出去一趟，一天不在厂里，不用给我送饭。”
他本不打算回来的，但昨天，她连送了两次饭，他担心，她今天会继续去，怕她走空，专门回来说一声。
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他还是回来了。
乔依没注意到陆景川的窘态，将二丫从怀里轻轻推出去，从炕上爬起来，“好，我去帮你收拾一下。”
“不用，你休息吧。”
乔依已经走出了屋子，从厨房拿出剩下的三个饼子给他装上，又找了个袋子，装了些她买来的淮山药片，特意交代陆景川，“这个你泡水喝，对胃好，不管厂里的事情多忙，到了饭点，就按时吃饭，胃要是有毛病了，受罪的是自己。”
交代完这些后，她又回到屋内，拿出红背心来，“给你买的，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乔依说完，从狗蛋手里拿过勺子，帮他盛了碗饭，“吃了快去上学，别迟到了。”狗蛋愣了许久，才明白，自己没有听错。他到底是个孩子，生气便不开心，这会不生气了，紧绷的脸肉眼可见的松了下来，接过乔依手里的碗，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随后，端着碗跑开了。...
陆景川的目光，在乔依帮他收拾东西的时候，就没有离开过，如一束光，一直追随着她，默默地跟着，心头跳跃。
不论是带饼子，还是装山药片，甚至是给他买背心，无一例外，都是关心。
她在关心他。
他心头震动，三十年了，除了大姐关心他吃穿以外，他从未得到过女人的关心，这么多年，他的一腔热血，全部放在了事业上，保家卫国，战死沙场，至于感情，他从未奢望过，尤其是娶了乔依之后。
可现在，看到她一张满是关心的脸，向来严肃的他，慢慢龟裂，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欢喜。
“喜欢。”陆景川上前，从乔依手中接过背心，触碰到她指尖的那一刻，他触电一般闪离，随后，避开眼神，满是歉意开口，“抱歉。”
乔依看着他一副做错事的样子，忽然笑了。
陆景川觉得奇怪，抬头就看到她唇角弯弯，酒窝深深，如朗月入怀。
“笑什么？”他不明白。
看他扭捏的样子，乔依撅了撅嘴，还真是个大直男，这都不懂。
看他如此，她反而上前一步，主动来到他面前。
她上前一步，他便后退一步，很快便又拉开了距离。
乔依见状，故意板下脸，“你讨厌我？”
陆景川立刻解释，“没有，我只是……”
“只是什么？”乔依脸色暗了暗，“以前的事情，我知道错了，请你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会踏踏实实和你过日子，照顾好两个孩子。”
陆景川抬眸，对上她明亮的眼神，看着她委屈而又坚定的表情，一时间，有种想上前，抱抱她的冲动。
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压下去，他真是疯了，怎么会有这么恶劣的想法。
“你误会了，我相信你。”
“那你刚才还……”
碰到她的手都要躲开，就像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听到她的抱怨，陆景川只觉得胸口鼓鼓的，从未如此焦心过，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对不起。”
真诚的歉意，听得乔依更不开心了。
“陆景川，我们是夫妻，是合法的，你不需要跟我说对不起。”
陆景川没再言语，点点头，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你去休息吧，我收拾一下东西就走。”
说完，逃跑一样转身离开。
“景川。”乔依喊他。
陆景川背对着她站定，手指下意识蜷缩起来，浑身都变得紧绷。
“要是有时间，麻烦帮我看看缝纫机，好像坏了。”
乔依说完，回到屋内。
陆景川后背一松，转头目送她背影离开，这才去了后屋。
林国栋在厂里等到花都谢了，才等到陆景川。
“川哥，你怎么才来，不是说回去看看孩子嘛，怎么这么慢，再晚一会，他们都该来了，你这计划，可就不行了。”
说到正事，陆景川脸上严肃，“我把啸天带走，你留意厂里的动向，尤其是李虎和李满国。”
李满国就是陆景川的姐夫，听到他的名字，林国栋惊讶了，“你也怀疑他？”
“也？”
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林国栋拉着陆景ʝʂɠ川去后门，“赶快带啸天走，啸天走了，他们才好露出马脚。”
走出几步，看到陆景川兜里鼓鼓的，林国栋奇怪，“这是什么？”
刚打算掏出来，就被陆景川按了回去，“你嫂子准备的山药片，对胃好。”
林国栋下意识就要反驳，“她还会关心人？”
话刚一出口，看到陆景川外套里面的一抹红，一把拽开他的领口，“哥，你也穿红背心了，不是不喜欢红色吗？”
“你嫂子买的。”
“……”
陆景川牵着啸天离开，林国栋依然愣在原地，迟迟没有反应过来。
川哥好像对那个女人不一样了。
——
听到外面叮叮咣咣的声音，乔依睁开了眼。
睡了个回笼觉，精神了许多。
看二丫还睡着，替她掖了掖被子，换了衣服，到院子洗漱。
刚出屋门，就看到厨房烟筒冒着烟。
“你在做饭。”乔依来到厨房，就看到狗蛋拿着勺子，在锅里搅拌，一锅包谷面点缀着红薯，看起来倒是不错。
看到乔依，狗蛋先是一愣，随后垂下眼，盯着锅里，“饭好了，你能不能，帮我照顾妹妹？”
他是打算把妹妹送到姑姑家去的，但刚才去屋里，看妹妹睡得很香，而且妹妹搂着巫婆的脖子，似乎很喜欢她。
而且，巫婆这两天，似乎没那么讨厌了，他便想着，自己多做点事情，这样她或许愿意帮他照顾妹妹。
乔依的目光落在狗蛋皴裂的小脸上，他没穿新衣，依旧穿着那身旧衣服，脏兮兮地套在身上，一双手从指腹开始，黑黢黢的，指甲里也全是泥。
“不能。”她开口，声音清冷。
狗蛋满是期待的脸，瞬间暗了下来，眼神里有了失望。
他还以为巫婆对他们好，是愿意给他们当妈妈了，看来，是他想多了。
就在狗蛋胡思乱想的时候，乔依端着一盆水放在他面前，“把手洗干净，你是学生，主要任务是上学，以后不用起那么早，捡柴做饭不用你操心，我既然是你们的妈妈，这些事情，我会做好。”
乔依说完，从狗蛋手里拿过勺子，帮他盛了碗饭，“吃了快去上学，别迟到了。”
狗蛋愣了许久，才明白，自己没有听错。
他到底是个孩子，生气便不开心，这会不生气了，紧绷的脸肉眼可见的松了下来，接过乔依手里的碗，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随后，端着碗跑开了。
看着他跑开的背影，乔依笑着摇摇头，“这孩子。”
吃过饭，狗蛋背着新书包上学，走到门口，看到乔依在院子里晾衣服，路过她的时候，停下脚步，说了声，“喂，我走了。”
不错，学会了礼貌。
虽然称呼上依旧简单疏离，但总比巫婆要好得多。
面对狗蛋的改变，但乔依很是欣慰，停下手中的事情，来到他面前，揉了揉他的头发，从兜里掏出刚煮的鸡蛋塞给他，“去吧。”
鸡蛋还热乎着，狗蛋摸了摸鸡蛋，本想退给巫婆，抬头之后，却看到她又忙着晾衣服了，干脆低着头走了。
巫婆，真的不一样了。
二丫就是不肯松手。眼看着一大一小开始拉扯，乔依开了口，“大姐，就让二丫留在家里吧，我会照顾好她的。”陆云娜不可置信的抬头，瞧了乔依一眼。她喊她什么，大姐？...
狗蛋走后，乔依吃了碗包谷煮红薯。
红薯的甜味混合着包谷的清香，吃起来倒是不错。
乔依已经很久没吃过这么简单的早饭了，吃过饭，便回到后屋，去看她裁剪好的样版。
到了后屋，在缝纫机上发现了一张字条。
“已修好。”
三个大字，意态飞扬，力透纸背。
乔依心下不由暗暗赞叹，想不到，陆景川的字这么好看。
再看看三角带，果然可以转动了。
只是，踩了半天，乔依发现老式缝纫机她不太熟练，缝个布条还好，但要是做一件衣服，却有些费劲了。
看来，她还得花时间好好研究研究。
“妈妈，我饿啦。”乔依正琢磨该请教谁的时候，二丫光着脚哒哒哒地跑了过来。
“起床了，怎么不穿鞋。”乔依将孩子抱起来，回到屋内，穿上袜子和鞋，一番洗漱后，又给小家伙盛饭。
小家伙倒是不挑食，吃了满满一碗，笑得更开心了。
“中午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
“吃面面。”
现在吃面条，只能自己擀，院子里有菜，乔依想着，可以做一个菜卤子，和面拌在一起，这样既好吃又营养。
“行，那咱们中午就吃面。”
“姑姑，妈妈，姑姑来啦。”乔依话音刚落，就看到二丫朝着门口跑了出去。
她抬头，就看到门外，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女人探了个脑袋朝着门里看过来。
“姑姑，我妈妈在家。”二丫拉着姑姑进来。
女人被二丫拉着，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在离乔依两米远的距离站定，一身深蓝色的衣服，袖子口两个补丁，怀里抱着个孩子，抬头朝着乔依看了一眼。
乔依也在看她，这女人五官生得很好，和陆景川有些相似，长圆脸，而且个子很高，只是脸色蜡黄，身子瘦弱。
这应该就是陆景川的姐姐陆云娜了。
两人目光撞在一起，陆云娜一瞬间，犹如被火灼烧，立刻低着头，向后退了一步，声音闷闷的，“俺，俺就是来看二丫，要不要照顾，弟妹，俺不会在你家待久的。”
说完，拉着二丫，“走。”
二丫没动，小手从姑姑手心抽出来，来到妈妈身边，抱着大腿，“姑姑，我不去你家啦，妈妈会照顾我的。”
“这……这哪成啊。”弟妹哪里会愿意照顾孩子，陆云娜小心翼翼地撇了乔依一眼，“弟妹，耽误你了，俺这就带二丫走。”
陆云娜说完，来拉二丫的手，二丫却将死死地抱着乔依的大腿，怎么都不肯松。
这可将陆云娜急得够呛，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这要是惹弟妹生气了，又要挨打了，挨打是小，要是卖了，那可就麻烦了，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孩子被卖。
陆云娜急了，丢下怀里的孩子，上来抱二丫，“别缠着你妈妈，跟姑姑走。”
二丫就是不肯松手。
眼看着一大一小开始拉扯，乔依开了口，“大姐，就让二丫留在家里吧，我会照顾好她的。”
陆云娜不可置信的抬头，瞧了乔依一眼。
她喊她什么，大姐？
她竟然喊她大姐。
以前，她可是都叫她丑娘们。
一时间，陆云娜有些不知所措，以为乔依在生气她昨天没照顾俩孩子，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赶紧道歉，“弟妹，你别生气，昨天是俺不对，没照顾两个孩子，俺跟你赔不是，你让俺干什么都成，只要你别跟孩子们置气就成。”
她昨天被丈夫打得头晕，又被他逼着去了地里，实在没功夫来找二丫。
“让你干什么你都同意？”乔依看她小心翼翼的样子，问道。
陆云娜没有犹豫，赶紧点点头，“对。”
乔依转身抱着二丫，来到灶台，盛了两碗苞谷红薯饭放在旁边的桌上，“那就抱着孩子过来，把饭吃了吧。”
“啥？”陆云娜愣住了。
这……
“不是说，让你干什么都行吗？”乔依指了指桌上的两碗饭，“趁热吃。”
说完，她没再理会，抱着二丫回房了。
进了屋，她站在门后，朝着院子里看。
陆云娜犹豫了老半天，才抱起孩子，来到桌旁，开始喂孩子吃饭，一边喂，一边嘀咕，“俺弟媳这是啥意思，咋还吃上饭了，是不是吃了饭，好干活啊。”
这么一想，陆云娜没再扭捏，喂好孩子后，自己端起碗，吸溜吸溜吃了一碗。吃完后，生怕浪费，又将整个碗边，舔了个干净。
看她吃完，乔依唇角勾起。
猜到她没吃饭，果然如此。
看这大姑姐唯唯诺诺的样子，怕是原主对她从没有过什么好脸色，她要是太过热情，她反而会更加扭捏害怕，这样一来，反而不太好。
而且，陆云娜有如今的性子，和她自己以及她丈夫有很大的关系。
一个从小失去父母的长女，承受着父母临终前，要将弟弟养大成人的教诲，自然是如牛马一般，老实本分，从不叫苦。
还有她那个丈夫。
书里提到过，那是个人面兽心的东西，嘴有一套，但四体不勤油腔滑调而且偷鸡摸狗，更讨厌的是，还喜欢动手。
乔依正出神的时候，一个嗫喏的声音低低响起，“弟妹，碗洗干净了，洗了两遍，你看，俺干点啥活好呢？”
乔依抬头，看到陆云娜将自己的孩子背在背上，一副要帮她干活的架势。
她走过来，将二丫放在地上，“大姐帮我看会孩子吧，我有点事，要忙一会。”
“行，你忙，俺带她回去。”
“就在这儿照顾吧，中午留下来吃饭。”
乔依说完，进屋抓了把水果糖，给了二丫两颗，塞了一把放在陆云娜背上的小女儿手心，“舅妈给你吃糖，好不好？”
乔依说完话，背上的孩子，垂着脑袋，没有任何反应，就连她放在孩子手心的糖果，也从手心滑落，掉在陆云ʝʂɠ娜的背上。
这是怎么了？
陆云娜似乎习以为常，受宠若惊地放下孩子，捡起糖，还给乔依，“三妮不会说话，弟妹你别生气。”
不会说话？
可这孩子，看起来，有两岁了。
“孩子多大了？”
“三妮三岁多了，比二丫小四个月。”
三岁多的孩子，不会说话。
显然不正常。
“带孩子去看过吗？医生怎么说？”乔依问她。
书里，只提到过陆景川的姐姐，但对她的孩子们，都是一笔带过，乔依并不是很清楚。
害他丢了脸面。陆云娜垂头不语，只微微转过头，抱着两个孩子，怕影响到孩子。乔依蹲下来，“二丫把妹妹带出去玩一会。”教训这种畜生，乔依忍不住想飚国粹，不想污了孩子们的耳朵。...
陆云娜垂下头，树皮一般的脸上泛起苦笑，“看什么医生，他爸爸说，女娃子，看医生，糟蹋钱。”
“女孩怎么了？女孩也是父母的心头肉，既然生了，就要用心去照顾她。”看着可怜的孩子，乔依声音忍不住拔高，带了怒意。
陆云娜眼角泛起泪花，她擦了擦眼角，似乎不愿意说孩子的事情，挤出笑来，“能长大就行了。”
她不求什么，只求她的女儿，能安安然然在身边长大就行，别像她二姐一样……
知道大姑姐有难言之隐，乔依没再问她，而是拍了拍手，拿起糖果给她看，“舅妈抱你，给你吃糖好不好？”
三妮眼珠转了转，伸出手，搂住了乔依的脖子。
抱起孩子的那一刻，乔依只有一个感觉。
轻。
和二丫差不多大，却比二丫轻得多，而且也很小，瘦小得像个猫儿。
撕开糖纸，乔依将糖果放在三妮的嘴边，告诉她，“这是糖，很甜很甜，我们尝一尝，好不好？”
大概是对糖果好奇，三妮慢慢张开了嘴。
浅黄色的糖果入了口，甜了一嘴，她甚至还微微笑了笑。
这一笑，陆云娜直接哭了出来，她激动的抱着女儿，哽咽起来，“三妮，我的孩子，你，你会笑了，你真的会笑了。”
乔依将孩子还给大姑姐，看着她们母女。
陆云娜哭了一会，擦了擦眼泪，“弟妹，俺，俺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了，这孩子，她还是头一回笑，以前，不管怎么哄，她都不理，他爸就是打……”
说到这儿，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她立刻停下来，换了句话，“弟妹，你快去忙吧，俺来照顾俩孩子。”
陆云娜说完，一手抱着一个，就要去院子。
她刚蹲下来准备抱孩子，胳膊却被乔依一把抓住。
“你胳膊怎么了？”
陆云娜小臂露出一截，上面满是青紫色的痕迹。
她拉了拉袖子，遮住伤痕，“没什么，俺干活不小心，不小心摔的。”
说完，拉着两个孩子去了院子。
乔依看她仓皇离开的样子，有些担心。
胳膊上的痕迹，只是一小部分，或许她身上的伤更多。
陆云娜本就是胆小忍耐的性子，书里她拒绝了弟弟带她去城里的提议，在弟弟回城后没多久，被丈夫活活打死，她的两个女儿，大女儿为帮妈妈报仇，弑父坐牢，小女儿则没了踪影，陆景川找到的时候，已经是一具尸体。
看来，她得提醒陆景川，多关注关注他姐姐。
他姐夫这种欺软怕硬的畜生，只有他出手，才能救她姐姐于水火之中。
院子里，陆云娜将两个孩子放在一边，让两人自己玩，她则扛起锄头，在菜园子除草。
屋内，乔依来到裁缝机前，用布头开始熟悉。
正忙活的时候，院子里忽然响起一声惊叫。
“跟老子回去，臭娘们，眼瞅着中午了，还不给老子做饭，你想饿死老子是不是？”
陆云娜低着头，像个鹌鹑，被男人拽着走，“别当着孩子面，行不行？”
“老子乐意！又不是儿子，有什么好照顾的，老子娶你，干什么吃的，连个带把的都生不出来，娶你还不如娶一头母猪。”
“大中午的，谁家狗在乱叫。”乔依从屋里出来，就看到陆云娜被一个男人拉扯。
男人一只手拽着她的袖子，一只手拽着头发，活脱脱一个地痞流氓。
看到乔依，男人松开了手，笑了起来，“弟妹在家呢。”
说完，刮了陆云娜一眼，“臭娘们，你怎么不说，弟妹也在。”
害他丢了脸面。
陆云娜垂头不语，只微微转过头，抱着两个孩子，怕影响到孩子。
乔依蹲下来，“二丫把妹妹带出去玩一会。”
教训这种畜生，乔依忍不住想飚国粹，不想污了孩子们的耳朵。
孩子们走后，乔依来到男人面前。
男人看到她，喜笑颜开，“弟妹，误会，我以为你不在家呢，你忙你的，让你姐给你做饭看孩子，她闲着也是闲着，反正没事。”
男人鼻尖一颗黄豆大的黑痣，乔依看着眼熟，想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在厂子后门见到的那个行色匆匆的男子吗？
原来是他。
乔依冷哼一声，“谁是你弟妹！”
男人一愣，“我李满国啊，你姐夫，咱可是实在亲戚。”
“刚才，我可是听到你说，要娶母猪，不娶我大姐的。”乔依说到这儿，指了指外面墙角的猪圈，“你的亲戚，在那儿呢。”
李满国脸色难看起来，但很快再次勾了勾笑，上前一步，“误会，都是误会，我和你姐闹着玩呢……”
刚要凑过来，乔依扬起身后的棍子，扫在了他的肩上，“我可是有丈夫的人，你想干什么？”
陆云娜看李满国挨打，赶紧过来看，“孩子爸，你没事吧。”
一棍子闷在肩上，李满国瞬间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顿时恼羞成怒，再也装不下去了，踹了陆云娜一脚，指着乔依骂道，“臭娘们，以为老子怕你，卖脸偷人的骚蹄子。”
啪！
又一棍子敲上去，落在李满国的脑袋上。
这下，他彻底恼了，嗷地叫了一声，就要抓棍子，“臭娘们，给你脸了，敢打老子。”
眼看着李满国要动手，陆云娜跑了两步，拦在乔依身前，声音祈求，“孩子爸，你不能打弟妹啊。”
“滚开！”李满国推了一把。
“来人啊，李满国打人了……”乔依大喊。
这么一喊，很快便有几个村民凑了过来。
村里的人大多团结，李满国是隔壁村的，风评又不好，很快，大家都指着他的鼻子骂。
人一多，李满国不敢动手了，眼看着自己要吃亏，他指了指乔依，又瞪了眼陆云娜，“等着！”
他一走，围观的人，开始议论纷纷。
“谢谢大娘大婶了，李满国打我大姐，趁我家那位不在，光天化日之下，还想占我便宜，要不是各位大娘大婶，我可就没法活了。”
乔依擦了擦挤出来的眼泪，从屋里抱了几瓶罐头，一人发了一瓶。
很快，人群里都是骂李满国的声音。
在村里，打老婆倒是常见，所以，要是只说李满国打陆云娜的事情，村民们可能不会在意，哪家男人不打老婆，在他们眼里，再正常不过。
所以乔依故意提到，他想占自己便宜，有了这一条，他伪装的样子，就会被彻底撕开。
反正，脸皮早晚要撕破，不如她来开这个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