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头杨氏母子几乎招架不住,外面人群里窃窃私语。听着耳边众人的声音,郁离不由感慨一声,两京民风果真开放,何茵这事儿若是发生在别处,八成何茵是要被逼死的。可眼下人们大多都是指责杨氏母子祸害人家女郎,间或有同情何茵处境者,唯独没有往何茵身上泼脏水的。...
毓德坊,洛阳县公廨。
郁离带着幻化成小童的孟极挤在人群里。
张家不愧为长安权贵,办事效率快赶上冥府鬼差勾魂了。
崔氏崔雨和幻境中被老道士附身那小厮如今都站在堂上,尽管崔雨十分不情愿,却还是将自己所见说了出来。
至于那小厮,也不知道张家许了什么承诺,不仅当场指认谭元青,还将谭元青事发前先去了杨氏屋中也一并说得仔细。
末了还信誓旦旦地说,张郎君绝对是被诬陷的,因为当晚张郎君是被谭元青以崔雨在屋中为由才骗过去的,压根不知道何茵也在里面。
张郎君恢复神智后也十分机灵,顺着这话便将矛头全指向谭元青母子。
里头杨氏母子几乎招架不住,外面人群里窃窃私语。
听着耳边众人的声音,郁离不由感慨一声,两京民风果真开放,何茵这事儿若是发生在别处,八成何茵是要被逼死的。
可眼下人们大多都是指责杨氏母子祸害人家女郎,间或有同情何茵处境者,唯独没有往何茵身上泼脏水的。
堂上洛阳令惊堂木落下,周围瞬时安静下来。
“此案人证物证确凿,杨氏、谭郎君,你们可还有什么话说?”
谭元青心下已经冰凉一片,不知所措地看向杨氏。
杨氏冷哼一声,沉声道:“这些不过是邹国公府的片面之词,县尊方才说物证,敢问是何物证?我怎么没看见?”
洛阳令也不是吃素的,见杨氏态度依旧强硬,也冷下脸来,抬手示意官差将东西拿出来。
当何明昌看见官差拿出来的那方玉佩时,他整个人都是懵的,心中那一丝侥幸和希望真相并非如此的期盼瞬时落了空。
他怎么都没料到自己尊敬的阿娘竟才是女儿遭受屈辱的真凶。
杨氏在看到玉佩的时候也如同兜头一盆冷水泼下,那玉佩样式虽然一般,但质地却是独一无二的,因为那是当年何明昌考上进士时他恩师所赠。
原本是希望两家结个姻亲,奈何何明昌心有所属,绝不想做个负心之人,所以玉佩便成了他们夫妻的新婚贺礼。
后来为了让康氏顺利进门,何明昌私下将玉佩赠给了杨氏,而杨氏则拿去给了谭元青。
杨氏立在原地,良久说不出话来。
何明昌缓缓转头看向她,不解地问道:“阿娘,为什么?这些年来你即便不喜欢阿茵,可却从未对她动过手,这次究竟是为了什么?”
阿茵因为这件事郁郁寡欢,有几次何明昌去看她,都觉得自己的女儿怕是要撑不下去了。
“为什么?因为谭元青才是她亲儿子,你只是当年何家郎君在外养的孩子,被杨氏花言巧语哄骗到自己身边用来要挟丈夫的筹码而已。”
这一声回答将所有人目光都引到了站在公廨一侧石阶上的康娘子身上,她眼圈红肿,显然才刚哭过不久。
“阿郎,你还不明白吗?她为的是她的孩子,所以不惜害死我们的大郎,还将魔爪伸向了阿茵,如果不是我护着三郎和四郎,何家说不定便要易主了。”
康娘子声泪俱下地控诉着,伸手将身上的一只小包袱往堂上递,“这些年来我私下查过无数次,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找到人证。
我那苦命的孩子也是被杨氏母子害死,求县尊为民妇做主!”
何明昌愣在原地,像是突然不认识自己多年的枕边人般看着康娘子。
康娘子亦直直望着他,“我所说都是真的,我对天发誓。”
何明昌顿时站立不稳,喃喃道:“不可能,阿娘怎么会不是我的阿娘?”
“若是,她又怎么会想害得我们家破人亡?”康娘子眼泪落了下来,一脸痛恨地看着何明昌,若不是他昏聩无用,大郎和阿茵又怎么会落得如今这般下场。
洛阳令心中一惊,没想到杨氏母子身上竟还有命案。
他快速接过官差递上来的小包袱,里面有一截腰带,内里绣着一个谭字,另外还有两份画了押的口供和一张画像
画像上便是谭元青的模样,而口供则具是证明何大郎醉酒落水当晚,那个推他的人就是画像上之人。
顿时洛阳令看谭元青的目光就冷了几分,“谭郎君可还有何话说?”
谭元青已经面如死灰,若说算计何茵尚且有命可活,那何大郎的事就定是要杀人偿命了。
杨氏还想再说些什么,谭元青已经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阿娘,没用的,这些人有备而来,断然不会放过咱们了。”
“你胡说什么呢?”杨氏一脸怒意的看着儿子,那些不过是片面之词,只要他们咬死不放,事情也许还有转圜余地。
那位高人当初曾说过,她会得偿所愿,她会得偿所愿的。
如今尚未心愿达成,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就锒铛入狱了呢?
“阿娘,你没看出来吗?邹国公府和何家,他们合起伙来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呢。”
谭元青一双眼睛红肿,似乎下一刻就要掉下泪来,“无论当年那些事是不是我们做的,今日都要栽在我们头上了,阿娘,何必挣扎啊,我们怎么斗得过邹国公府和太常丞啊。”
此言一出,杨氏像是恍然大悟般,脸上的怒意瞬时一收,竟也跟着红了眼眶,不过她倒是不着急哭,而是一脸失望的看着何明昌。
“何寺丞,即便不念我这些年养育你的恩情,也至少该相信我的为人,阿茵在名义上怎么说也是我的孙女,我怎么会指使人去辱她清白?”
杨氏说着,眼泪就如同算好一般开始往下落,“还有大郎,他死的那日确实与元青一道喝酒,可那时元青本意是想与何家人交好,好能时时到家中看望我,又怎么会杀他?”
何明昌不是个蠢人,又极其了解杨氏,她眼下是真情流露还是演戏,一目了然。
“阿娘只管告诉我,那些证人证词你如何反驳?”何明昌还想从她眼中看到一丝被污蔑的愤怒,只要不是躲闪或者欺骗就好。
郁离看得津津有味,“洛阳令这性子我喜欢,不过话说得还是委婉了些。”孟极仰头瞅了她一眼,一撇嘴道:“说到底是杨氏的过错,以帝后如今对寒门的态度,何明昌说不得还会继续为官,他们做人得前后思量,免得以后同朝为官尴尬。”“你倒是比许多人都通透,可惜你不是人。”...
杨氏眼瞳收缩,却极快地镇定下来。
“你果真不相信我?过往数十载,你竟连我这个抚养你长大的阿娘都不相信,何明昌,你好得很,你好得很!”
何明昌心如刀绞,洛阳令不耐烦地道:“何寺丞即便相信你又如何,证据确凿之下,他又能改变得了什么?难道你觉得太常丞还能做得了我的主?”
杨氏张了张嘴,她本意是希望何明昌去替自己辩解,如果连何茵的阿爷都站在她这边,那事情也许就好办许多。
她怎么可能傻到让何明昌去做洛阳令的主。
两者虽说都是五品官员,可正五品上的洛阳令和从五品下的太常丞,那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郁离看得津津有味,“洛阳令这性子我喜欢,不过话说得还是委婉了些。”
孟极仰头瞅了她一眼,一撇嘴道:“说到底是杨氏的过错,以帝后如今对寒门的态度,何明昌说不得还会继续为官,他们做人得前后思量,免得以后同朝为官尴尬。”
“你倒是比许多人都通透,可惜你不是人。”
郁离抬手在孟极脑袋上揉了揉,被孟极呲着牙瞪了好几眼。
何家的案子在短短一日内就成了铁板钉钉的事实,不仅杨氏母子害死何大郎,还恶毒地对一个尚未及笄的女郎下手,而后杨氏又买凶杀人,只为保全自身。
得到消息的时候,郁离再次去了何家。
让她忧愁的是,何茵身上的怨气一点没见少,她们之间契约上那朵彼岸花也没有消失的迹象。
郁离坐在何茵对面,盯着她看了至少有一个时辰,“难道是我会错意了?你的执念不是三年前那件事?”
何茵的状态已经十分不好,僵直地坐在桌前,眼珠半晌都没能动一下,与那日夜里的样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摇了摇头,想到了什么,又点了点头。
郁离长眉微挑,“什么意思?难道是我弄错了凶手?”说罢立即摇头,“不对,凶手应该没错,那就是你在意的除了凶手还有别的?”
何茵张了张嘴,郁离只看得见她嗓子已经腐烂,难怪一直说不出话来。
但不妨碍她明白了何茵的意思。
“好吧,还有两日,我不会辜负你的信任。”还有那三年来世的寿数。
回到七月居,郁离仔仔细细将所有事情重新捋了一遍,这次连细微的地方也没有放过。
发现除了那个高人是个谜之外,还有一件事说不通。
可惜没给她太多时间反应,当天夜里何家就出事了。
郁离赶到的时候只看见翻倒在地的棺木和散乱的白骨,以及被吓坏了的何家众人。
“郁娘子你可来了,入夜那会儿阿茵突然情绪不对,把我们都给赶了出来,不过半个时辰,再去看的时候,她就......就......”
康娘子满脸泪痕,哭得格外伤心。
倒是同郁离从狸奴的记忆中看到的一样。
“莫不是闹妖了吧,哪有新死之人就化成白骨的......”跟在康娘子身后一个稍有些年纪的仆妇一脸害怕地说道。
末了,还朝康娘子看了眼,那意思分明是怪康娘子养出这样的女儿。
“胡说,我的阿茵只是病了,哪里就闹妖了?”康娘子双眼通红的瞪着那仆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觉得杨氏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我这个女主人做不了几天是不是?
我告诉你,本朝杀人须得偿命,杨氏母子手里的人命何止一条?
眼下我是腾不出手来整顿家务,等阿茵的葬仪过了,咱们走着瞧!”
那仆妇似乎被康娘子给吓住了,忙低头说是误会,她只是关心则乱,这才说错了话。
康娘子冷哼一声,转头又哽咽着问郁离,“郁娘子,你可一定要帮忙啊,我的阿茵已经够苦了,我不想她连死都不能安生。”
郁离自始至终没有搭话,直到现在才轻叹一声,“我知道了,今晚我会留在这里,阿茵她......也许会回来。”
哪里是也许,横死之人被禁锢肉身三年,如今再次横死,怨气可想而知的大。
郁离没有两日时间了,这单生意的成败,只系于今晚。
“她会回来?”康娘子看上去是期待,郁离却从她眼底捕捉到一缕一闪而过的悲伤。
她微微垂下眼睛,“嗯,会回来的。”
周围何家仆从早就吓得噤了声,有几个更是悄悄退了出去,看样子是打算离开何家。
何茵身死却出了怪事,能忍到现在才离开,已经算得上是极为忠心了。
康娘子让人将棺木收拾好,自己蹲下身一点一点把何茵的尸骨捡回到棺木中,“这会是我见阿茵的最后一面吗?”
她小心地将尸骨摆出人的样子,满眼爱怜,更在郁离看不到的角落流露出愧疚。
“也许,是。”郁离站在不远处,看着康娘子的一举一动。
她到现在还不敢肯定心中的猜想,甚至不知道有什么理由去相信一个排除万难而浮现出来的真相。
这一日知道的残忍真相,远比许多时候的都让人难以接受。
很快便入了子时,初时没什么特别,三刻之后整个何家都发现了不对,因为何家上空出现了两个月亮,而月光却似乎只落在了屋顶上,落不到院中。
何家一下子乱了套了,就连被女儿身死冲击到昏迷才刚刚醒来的何明昌都满脸惊慌地冲了出来。
“怎么回事?”
这是郁离今日来何家头一次见到何明昌,他似乎比在公廨那日老了一些,满脸的憔悴。
“是阿茵回来了,对吗?”
康娘子上前将何明昌搀扶住,却没回答他的疑问,而是看向郁离。
郁离没有说话,只淡淡地转身看向那块写了何茵名讳的灵牌,“还没有,不过快了。”
怨气遮蔽整个何家,她所怨恨的人,果然还在何家。
“阿茵?她......”何明昌看看郁离,又看看身边的妻子,他觉得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
“怨魂横死,她今夜若是大开杀戒,来日将永坠炼狱。”郁离目光清冷,声音更冷。
将何茵再次逼退,郁离以腕间鬼王链将她困在原地。郁离侧身冷漠地看向康娘子,“无常快来了,如果你还是不肯说出缘由,那就闭嘴,看着你女儿灰飞烟灭。”何明昌只觉得怀中的妻子陡然僵硬了身子,他垂首看去,只从她脸上看到了惊骇。...
郁离的一句话让何明昌和康娘子僵在了原地。
就在此时,一声尖厉的鬼啸突然爆发,那声音犹如实质,直刺众人心上,不少仆从面上露出痛苦之色。
郁离蹙眉,身形一闪,人已经站在了灵堂门前。
她双手结印,腕间的鬼王链若隐若现,少顷双掌猛然朝上,整个大厅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笼罩。
郁离回头看了眼,众人的面色都已经缓和,只有何明昌和康娘子的脸色还十分苍白。
郁离眉眼微动,重新看向灵堂对面,不出意外地看见了长发披散的何茵。
此时的她双眼漆黑,怨气几乎遮蔽了半张脸,而原本近乎没有血色的唇现下像是饮血般殷红,那双柔弱纤细的手指前端指甲尖利漆黑。
得,妥妥的厉鬼模样了。
只是那眉心残留的诛杀印记,又是什么?
“是阿茵吗?是她吗?”康娘子在郁离身后问道。
郁离连头都没回地嗯了一声,随即看着何茵的双眼,问道:“你执念就在这里,对吗?”
回答郁离的是何茵再一次仰天长啸,看来她说对了。
只是郁离没有来得及松口气,何茵就像是疯了一般,漆黑的双眼渐渐变得血红,眉心残留的朱砂印记随着她双眼血红,彻底消失了。
郁离大惊,可她连问一句的机会都没有,因为何茵已经栖身上来,尖利的黑色指甲便如尖刀般朝她刺来。
那一瞬间,郁离手腕上的鬼王链浮现,何茵没有任何意外地被逼退出去老远。
“阿茵,阿茵不要伤人啊,郁娘子给你治过病的。”
听到康娘子声音的瞬间,何茵变得更加疯狂。
郁离回头怒瞪着康娘子,神情凶狠,“你闭嘴!”
康娘子被这一吼吓得躲进了何明昌怀中,满脸不解的看着郁离,像是不明白自己明明是好心,为什么郁离要骂她?
将何茵再次逼退,郁离以腕间鬼王链将她困在原地。
郁离侧身冷漠地看向康娘子,“无常快来了,如果你还是不肯说出缘由,那就闭嘴,看着你女儿灰飞烟灭。”
何明昌只觉得怀中的妻子陡然僵硬了身子,他垂首看去,只从她脸上看到了惊骇。
“到底怎么回事?”从杨氏母子开始,何明昌觉得自己简直蠢笨得可以,身边人什么心思他竟完全察觉不出。
似乎是被何明昌那怀疑的眼神给激怒了,康娘子猛然从他怀中挣脱,“你问我做什么?怎么回事你难道不清楚吗?若非杨氏母子害了阿茵,她能如此吗?”
何明昌立时就闭了嘴。
郁离看着这一幕,失望地摇了摇头,即便知道女儿即将灰飞烟灭,却还是无动于衷。
何茵像是听明白了几人的对话,嘴巴张得大大的,喉咙里发出像是低吼,又像是哭泣的古怪声音,那双血红的眼睛里血泪缓缓滑落。
何明昌看得揪心,挣扎着就想走出灵堂安抚何茵。
“别出去,别出去!”康娘子一把抓住夫君,乞求般地冲他摇头。
郁离愤怒地看向康娘子,“你什么都知道,对不对?你明白何茵的处境,知道她会落得什么下场,可你还是那么做了,为什么?杨氏母子已经入狱,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说到这里,郁离恍然大悟般冲着康娘子嘲讽一笑,“是害怕七日一到,我发现她真正的执念并非当年自己被辱,而是被你这个亲生母亲当作棋子利用,是吗?”
“你胡说什么?我是看在你曾帮过阿茵的份儿上才请你来的,你怎能如此污蔑于我?”康娘子目光阴冷的看着郁离。
“是吗?我以为你一早就知道我的身份,更知道今晚何家会发生什么,你请我来,难道不是为了保全你的夫君和儿子吗?”
郁离扫了眼灵堂里的众人,今夜何家人不出意外,都在灵堂里躲着了。
“你这么肯定我能保全你们,我猜猜,是那个高人告诉你的吧。”郁离越说目光越冷,“其实我早该猜到的,阿沅死时说的那个字根本不是可,而是康,她发现了你的秘密,所以她非死不可。”
“你胡说,你胡说!我怎么可能害死自己的女儿?!”
康娘子几乎疯了一般反驳郁离,她是爱阿茵的,她不是要害死女儿。
“你敢说杨氏带何茵去长安的时候,你对即将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这一句质问不是出自郁离之口,而是凭空出现在何家院墙上的一位少年郎君所说。
郁离觉得他有些眼熟,却完全不知道自己曾在何处见过他,反倒是被少年郎君抱在怀里的孟极她不会认错。
孟极低低地叫了一声,少年郎君腼腆一笑,“我是司命,你家孟极让我前来帮你,我来了。”
郁离忙朝着司命行了一礼,“郁离见过......”
她礼行了一半愣住了,因为司命像是避瘟神一般避开了,嘴里还念叨着,“可别,我可受不起。”
说罢,他转头看向康娘子,“是看着她灰飞烟灭,还是助她重入轮回,你可要想清楚了。”
康娘子原本想反驳,可少年郎君说他是司命,这天底下能称之为司命的,不就是传说中撰写凡人一生的司命星君吗?
康娘子一瞬间瘫在地上,继而又很想问问,既然是司命,为什么要让她堕入这等困境?
像是知道康娘子的想法,司命眉眼带笑,却没有任何温度地道:“凡人一生除了出身是不可更改的定数外,其余皆是你们自己的选择。
那杨氏母子选择作恶,便已经注定不会有善终,是你横插一脚,延缓了二人受到惩罚的时间,还搭上了自己一儿一女。”
司命的话犹如炸雷劈在康娘子心上,她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一脸灰败地看向被困在不远处的何茵。
“对不起,对不起,我当年......我当年只是想摆脱她,我没想到会走到今日这一步,对不起,阿茵,你原谅阿娘吧,你原谅阿娘吧......”
康娘子起初喃喃道歉,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她到底做了什么蠢事?害了儿子,还葬送了女儿!
可何茵却没有看她,声音柔弱地说了一句,“阿娘,我理解你在何家的不易,但我无法原谅你拿我和阿兄为棋子去算计,这样的你,还不如杨氏。”杨氏尚且为了亲生儿子不惜铤而走险,而她......“不是的,不是的,起初我只是诓骗她,我怎么可能真想害死自己的孩子,那时我根本不知道谭元青就是她的儿子啊。”...
无常来的时候,何茵已经恢复了最初的模样,可怜兮兮地蜷缩在鬼王链圈出来的空地上,一动不敢动。
其实无常也不敢动,那可是鬼王链,整个冥府能不惧鬼王链的也就冥王、孟婆和十殿阎罗,他们完全够不上级别,见了都是绕道走。
“那人我等就带走了?”无常试探着问了句。
郁离心说魂魄你们不带走,难不成还要养在七月居?
随后才发现鬼王链还圈在何茵周身,无常根本靠近不了。
她尴尬一笑,忙将锁链收了回来。
“阿茵......”康娘子满脸泪痕地看着恢复正常的何茵,眼神里的愧疚几乎要溢出来。
可何茵却没有看她,声音柔弱地说了一句,“阿娘,我理解你在何家的不易,但我无法原谅你拿我和阿兄为棋子去算计,这样的你,还不如杨氏。”
杨氏尚且为了亲生儿子不惜铤而走险,而她......
“不是的,不是的,起初我只是诓骗她,我怎么可能真想害死自己的孩子,那时我根本不知道谭元青就是她的儿子啊。”
如果知道,她说什么那一晚也绝对不会让大郎出门。
“你也不知道她带我去长安做什么吗?”何茵苦笑一声,她在阿娘说出是自己错了的时候就放下了,她其实只是想让她说自己错了。
可眼下为什么心中还是难受得紧。
康娘子拼命摇头,何茵却不给她解释的机会,跟在无常身后消失在了何家宅子内。
郁离朝司命看了眼,挑了挑眉,意思是:赶紧的,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他们又是司命又是无常,还有她这个半妖和何茵那个厉鬼,在何家这么多人面前晃来晃去,若不消除记忆,怕是要闹出乱子来。
司命跟着挑眉,意思是:你这么心安理得的,妥当吗?
郁离嘿嘿一笑,要多傻气有多傻气,连司命怀中的孟极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太丢人了。
办妥一切从何家离开,郁离有心邀请司命去七月居坐坐,司命欣然应允,左右下来一趟不容易,索性多待一会儿。
可等到了七月居,司命才觉出些不对味儿来。
望着对面的半妖和神兽一副审案的架势,司命不由蹙起眉来,“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要不,我就先走了?”
“问几个问题,问完司命再走不迟。”
郁离笑的人畜无害,硬是让清冷的外表柔和了几分。
“什么问题?”司命嘴比脑子快,一听见问题,下意识就回了这么一句,想反悔,已经来不及了。
“她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还有那个高人,是谁?”
郁离看似只问了两个问题,但司命很想回她一句说来话长,这是真的话长。
思索再三,司命简单说道:“杨氏本就不喜康娘子嫁入何家,面上虽然对她只是平淡,私下却少不了言语嘲讽,那些嘲讽如刀,将康娘子孝顺杨氏的心千刀万剐,让她渐渐迷失了自己。
何况有人告诉了她杨氏母子的计划,康娘子为了自己的孩子和夫君,怎么可能不做准备。”
“不是康娘子主导,而是那个人。”
郁离眉头已经皱成了川字,一开始她就想错了,难怪总觉得康娘子那样的女郎,应当指使不动那种高人。
“既然是那个人,你为什么不让我问问康娘子?”
消除记忆的时候,郁离想问康娘子高人是谁,司命阻止了她。
“因为她不知道啊。”司命站起身,“那个人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然遮盖了自己的天命,我的命簿上没有,冥府的命簿也一样。”
“怎么可能?凡世间生灵,无论仙妖鬼怪或者凡人,要么归天宫统辖,要么归冥府过生死,怎么会有两处皆不知的存在?”
郁离不大相信,这二十几年来,她已经对除凡间之外有了不少了解,却并不知晓,除了她了解的那些,其实还有更多隐秘的存在。
“怎会没有,洪荒诸多神族皆在这些之外,还有海下归墟,亦然。”
司命背着手踱步,“我虽然不知晓那人用了什么办法,却可以肯定的告诉你,那人不是冲着何家去,更像是冲着你去的。”
郁离还是王氏女的时候他并不知晓其有何特殊,后来冥王亲自过问,他同孟婆八卦了一番,才知道她究竟是谁。
所以她出事的前前后后,司命都查过,很不小心查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冲我?”郁离微微侧头,脑海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杀我的,也是那个人?”
“聪明。”司命只说了这两个字,并没有告诉郁离,当年那人杀她之时自己也出了意外,这才有了二十来年的相安无事。
如今人家卷土重来,想来是安然无恙了。
可惜孟婆警告过他,郁离的事不能多说,牵扯过多,万一遭了天谴,别怪她没事先说明。
司命在心里仰头长叹,如他这般口风严谨的神仙,世上不多了呀。
一直等到司命离开,孟极才从矮桌下钻了出来。
郁离笑着走过去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想不到你真能找来司命星君,虽然也没问出那人究竟是谁,但好歹眼下这生意算是完成了。”
她那日想明白了其中关键,又怕康娘子心硬到底,所以做了两手准备。
“呵呵。”孟极从郁离身边跳开,那么短的时间里,它先去了长安妖集,得了帮助才见到司命星君,又着急带他过来,还出卖了自己的色相。
绝对仁至义尽的典范。
郁离咧嘴一笑,将与何茵的契约拿出,上面的彼岸花已经消失,她将一滴指尖血滴在上头,顷刻间便有淡淡的柔和的白光浮现。
“三年寿数到手。”郁离翻转手掌,那白光便到了她掌心。
孟极这才想起来一件事,“司命让我提醒你一句,如果这次生意成了,建议你把这三年寿数用在自己身上。”
“为什么?”郁离刚打算将寿数收起,闻言转头看着孟极,眼中都是疑惑。
“我也不知道,司命当时只嘀咕着说但愿有用,别的就什么都没说了。”
它仔仔细细斟酌过,要是等李陵苕和鱼妇各自归位,它是吃还是不吃?“不知道七娘想让我帮你什么?”郁离舀了茶给她,后者微微摇头,“在水中喝够了。”郁离也不勉强,将茶放到了自己跟前。...
七月初七,一大早天便阴沉得厉害。
郁离带着孟极去了南市买九孔针和五彩线,虽然她一向不觉得自己心灵手巧,这乞巧节过不过也都一样。
但孟极坚持,她便随了它的意。
回程的时候郁离无意中看见路边一处摊子上竟有莼菜羹卖,便拉着孟极一道坐了过去。
原本已经过了朝食,眼下摊子上的人不多,加上郁离这一桌也就一共三桌,满打满算七个人,还算了幻化成人的孟极。
“前两日那案子终于判了,那对母子一个流放,一个秋后问斩,真是罪有应得。”
隔壁桌的老丈摇摇头,感叹这世道坏人都不长一张坏人脸了,那杨氏看着慈眉善目的,内里这般恶毒。
“何寺丞家那案子?我也听说了,还听说他妻子受了打击,自请往龙门别院长住,自此礼佛为儿女祈福。”
摊主一边将郁离要的两碗莼菜羹端上来,一边同那老丈搭话。
“唉,也是个苦命人啊。”老丈摇头,那位娘子一连失了一子一女,作为孩子母亲,哪能无动于衷呢。
摊主似乎觉得这话题过于沉重,附和着说了声是,便顺势转了话题。
“昨夜听说新中桥上有人落水,也不知道是谁那么不小心。”
摊主叹息一声,“听闻当时连尸身都没找到,那家里人岂不是连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了?”
另一桌准备结账的娘子听罢说道:“这个我倒是知道,听闻是择善坊袁家新妇,尸身到现在都没找到,袁家都已经开始准备后事了。”
郁离听到袁家,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活着的时候似乎同袁家打过交道。
“可是善织锦的袁家?”
那娘子闻声回头,见是个容貌姣好的小娘子,脸上多了几分柔和,道:“是,这南市中最好的布庄便是他家开的,袁郎君去岁还迎娶了长安将作监少监之女,没想到竟出了这等惨事。”
离开摊子,郁离带着孟极回了七月居。
当夜千家万户以花果祭祀,孟极则坐在矮桌上,一边将准备好的瓜果往嘴里送,一边嘀咕,“你们这些凡间的神仙能力微薄,本神兽的祭拜你们肯定受不起,那本神兽就自己吃了。”
郁离倚在门前,看着远处可惜一声,“如此佳节,偏老天要下雨,真是扫兴。”
“下雨?”孟极三两步跳到门前,仰头朝上一看,哇,好大一个银盘。
“看那里。”郁离无奈,抬手指了指更远的地方,虽然都是黑夜,但那里的云格外漆黑,待会儿的雨,必然不小。
约莫亥时半,果真开始缓缓下起雨来,初时淅淅沥沥,不过片刻,陡然转为倾盆大雨。
彼时郁离正和孟极对弈,孟极抓耳挠腮对自己连输五盘十分不解,这都二十来年了,为什么它一点长进都没有?
没天理呀!
再次落下一子,两人突然顿住了动作,郁离狐疑地看向门外,巷子幽深,什么都没有看到。
“你也察觉到了?”孟极同样看着门外,同样什么都没看到。
郁离嗯了一声,起身走到门前,虽然没瞧见,但不代表今夜无客。
这股味道,她总觉得似曾相识,似乎很久远很久远之前就曾闻到过。
她立在门旁盯着漆黑的巷子入口,外间风雨不小,这个时辰基本不会有人出门,更别提来青士巷这等偏僻的小巷。
可直觉告诉她,巷子那边有人来了,或者说,并非是人。
半刻钟左右,厚重的雨幕中终于出现了一个人影,她顶着大雨缓慢朝站在门口的郁离走来。
“那是......”
“是鱼妇。”
郁离看见那人的一瞬间,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这个。
她隐约知道,应该是因为那三年寿数用在自己身上的作用,她似乎多了一部分隐在迷雾中的记忆,也许从前一直都有,只是因为寿数入体,她终于知道了这些记忆的存在。
“李氏七娘见过郁娘子。”
那人已经走到门前,站在大雨中丝毫不显狼狈,反倒很是自在。
她朝郁离行了一礼,一双眼睛有一瞬间闪过奇异的光,那是大海波浪之上的碎光,洛阳城内看不见的。
“袁家新妇,李陵苕?”郁离歪头看着她,昨夜溺死的新鬼,也不知走的哪般狗屎运,竟遇上了鱼妇得而重生。
“是。”李陵苕微微颔首,“深夜造访,有事想求郁娘子帮我。”
郁离点头,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先请入内,这大雨,总归有些冷。”
自打李陵苕进门,孟极的眼睛就没移开过,鱼妇不算小妖,虽然这是凡间生出的妖怪。
它仔仔细细斟酌过,要是等李陵苕和鱼妇各自归位,它是吃还是不吃?
“不知道七娘想让我帮你什么?”郁离舀了茶给她,后者微微摇头,“在水中喝够了。”
郁离也不勉强,将茶放到了自己跟前。
李陵苕长叹一声,抬眼看着郁离,道:“不知道郁娘子相不相信有人死后会想起从前的事情?”
“从前?你是说前世?”郁离微微诧异。
寻常是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孟婆的汤虽然在冥府众鬼的评价中头一条就是味道不怎么样,但效果绝对毫无瑕疵。
“我溺死之后,想到了从前许多事情。”说到这里,李陵苕的脸色十分复杂,“我的每一世都会溺水而死,无论是生在山林之间,还是原野之上,最后都会因水而死。
除此之外,我每一世死后都会想起从前的事情,更蹊跷的是,每一世都在新婚第二年溺死,从无例外。”
“怎么可能?”郁离已经不是诧异了,如果李陵苕说的是真的,她这会儿都想回冥府找孟婆好好谈谈,她最近是不是又和冥王闹别扭了,或者又想罢工?
不然怎么孟婆汤都偷工减料了。
“你也觉得不可能是吗?可我确确实实就是这么过来的。”李陵苕格外认真,这已经不知道是她第几世死后想起从前。
只是这一世她没有被鬼差带走,而是因故重生了。
孟极蹲在屋顶上听了半晌,无非是些神神鬼鬼的猜测,毫无新意。七月居内,郁离坐在矮桌前,规规矩矩地给对面的孟婆递茶。孟婆一手拿了果子往嘴里放,一手在屈起的膝盖上拍了拍,口齿不清地问道:“说吧,这次又是什么事?”...
“所以你想我帮你找出症结所在,解决它?”
郁离收回胡思乱想之后,便明白了李陵苕在雨夜造访的原因了,只是这事儿听着古怪,又牵扯冥府,她不能草率答应。
“是,我不想以后每一世都要遭受这样的折磨,我想知道原因,我更想结束这一切,这便是我眼下的执念。”
顿了顿,李陵苕又道:“我知道七月居,也明白你的规矩,我愿意付出来世三年寿数,只求你帮我了断此事。”
郁离沉了口气在心里,想了想说道:“你的情况比较特殊,我不能立刻答应你,且白日里袁家郎君似乎遇上了麻烦,你......”
“我知道了,那我改日再来。”李陵苕并没有多说什么,起身朝着郁离又是一礼,而后便转身出了七月居。
孟极看着满地水渍,又看了看消失在雨幕中的李陵苕,嘀咕道:“走得这么干脆?”
“她那是担心自己的夫君。”郁离揉了揉眉心,苦着一张脸道:“这次怕是个大麻烦。”
能在凡人轮回上动手脚,冥府就那么几位。
可不管哪一位,她也得罪不起啊。
“李陵苕已经死了,就这么回去,好吗?”孟极将自己的屁股蹲在了干净的地方,仰着小脑袋看郁离。
“我觉得挺好。”
郁离口中的挺好几乎吓死了袁家大半个宅子里的人,最后还是袁家管家陈池哆哆嗦嗦地将人请了进去。
第二日天还没亮,袁家新妇死而复生归家的消息已经传遍大街小巷,就连归义坊内都有不少人议论纷纷。
孟极蹲在屋顶上听了半晌,无非是些神神鬼鬼的猜测,毫无新意。
七月居内,郁离坐在矮桌前,规规矩矩地给对面的孟婆递茶。
孟婆一手拿了果子往嘴里放,一手在屈起的膝盖上拍了拍,口齿不清地问道:“说吧,这次又是什么事?”
她就不明白了,到凡间来受苦的又不是她,为什么她比这些受苦的还要忙?
“日前在洛水溺死了一个娘子,名唤李陵苕,她告诉我,在每一世她溺死之后都会记起从前,且每一世皆是如此。”
郁离话音落下,仔细观察孟婆的神情,却只从中看到了所以呢三个字。
她想了想又道:“如果她这种情况并非冥府的手笔,还有谁能做得到?”
孟婆毫不迟疑地朝上指了指,“天宫那帮人也不全都一无是处,比如司命,或者天帝,想要做到这种事虽不比咱们冥府顺手,但也不是做不到。”
只是司命星君不可能主动去做,且能做到这件事的法器在他顶头上司那儿,轻易不会借给旁人。
想了想,也许长安城那位也可以办到,可她非因果不会轻易接触凡人,而李陵苕的因果,显然还不至于让那位送出玉璧。
“天宫?那能跟我说说为什么吗?”郁离心下已经凉了一半,但还是想争取争取,万一这一单生意做成了呢。
孟婆长眉一横,“你看我像那种八卦的神吗?”
郁离将唇抿成一条线,笑得格外真心。
孟婆瞧她那脸色,无奈挥挥手,“倒是很早之前听司命说过一回,似乎同天宫什么东西历劫有关,时间太久,我记不大清了。”
郁离嘴角抖了抖,天宫什么东西?历劫?
天宫什么东西历劫能这么大动静?
“你同那什么李的签了契约?”
“还没有,总觉得事情不简单,便没有贸然应下。”
“那就对了,此事牵扯天宫,弄不好还把自己搭进去,不值当。”孟婆说着站起身,那架势是打算走了。
郁离忙叫住她,“等等,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签了这契约,你会不会帮我问清楚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兔崽子,你威胁老娘?”孟婆顿时黑了脸,旁人不知晓郁离为什么会有每年七月到凡间这一趟行程,她和冥王是知道的。
如果郁离真签了这契约,她肯定不能看着她完不成,毕竟这是那位亲自托付的,不能弄得太难看不是。
“哪儿敢,只是每年只有这一个月,有生意上门,我没有推出去的道理。”郁离可怜兮兮地看着孟婆。
三百年寿数不算多,但也绝对不算少。
她过去二十来年努力下来只换了自己出入自由,接下来还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攒够寿数,去换那一个心愿。
孟婆最看不得郁离这幅模样,转身消失前丢下一句,“入夜前给你答复,等着吧。”
入夜前郁离没等到孟婆,而是先等到了李陵苕。
这一次没有大雨,她身着碧色儒裙,梳得整齐的高髻上简单插着几根簪子,那张脸上略施脂粉,倒是掩藏掉了几分苍白。
“袁朗已经归家,我心下安定,想着早早过来问问郁娘子,可愿意接下我这一单生意?”
郁离照旧请她入内坐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先问道:“李娘子如何知道我这里做什么生意?”
一下午时间,她实在闲来无事,反复琢磨了雨夜被李陵苕找上门这事儿,越琢磨越觉得不对。
有鱼妇的时候还没有她,不可能是鱼妇指引李陵苕找到七月居。
而这位李娘子自己就更不可能,她如今才二八之年,去岁年关过后才嫁来东都,哪里会知道她这里?
“我也不知道,从水中苏醒,就似乎有人在我耳边呢喃,告诉我去归义坊青士巷寻七月居主人,说只有此间主人能帮我。”
李陵苕眼中有隐忍的期待,她希望郁离能点头,能让她得以解脱。
郁离却仍是犹豫,孟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李陵苕被如此对待的内情尚不知晓,她若真与她签下契约,难不成真拖着孟婆给她收拾烂摊子?
答案当然是不能,她偶尔去麻烦人家就算了,直接把人拖下水,她就算这些年脸皮子厚了几倍,也做不出来啊。
“莫不是又是哪个高人?”
熟悉的声音自屋中响起,郁离和李陵苕齐齐看过去,就见司命老神在在地从虚空中现身,同他一起的,还有捧着果盘吃的忘乎所以的孟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