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离开那日,正是除夕夜宴。
本该是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好日子,我却过得冷冷清清。
还不如在军营中和各位兄弟喝酒聊天来的畅快。
那位取代我的妹妹规矩地坐在母亲身旁,羞涩地同母亲语话家常,父亲和兄长脸上也带着我不曾见过的笑容。
他们一家人,好不温馨。
我起身行礼辞别,并无人在意。
他们大约已经习惯,我的古怪与格格不入。
走出家门时,漫天雪花飞舞。
我裹紧了不算厚实的披风,打了个喷嚏。
不雅,不端庄,可是心情格外明朗。
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沈家沈嫣,自此不复,活下去的只是沈将军——沈雁。
除夕夜,我也不好打扰他人,只是在街上乱逛,好在有家店还未闭门。
买了两只叫花鸡和一壶烈酒,我骑马南去哀邬山,到了贺知询的墓前。
坟前荒草一片,我费了一会功夫才清理干净。
我一边做事一边唠嗑,好歹是除夕,他最喜热闹,我尽可能多说些锁事。
「贺二,我来看你了。」
「别怪我现在才来看你,这两天年前边脱不开身。」
「火头营最近弄的饭菜难吃的不得了。」
……
贺知询是和我同一年入的赤侯军,年长一岁的他对我照顾有加。
这几年,我将他视作兄长,是过命的交情。
那场战役中他为救我而死,而我用捡回来这条命当了年纪最小的将军,人前无限风光。
最开始我每晚都做梦,梦见贺知询死在我身前的样子,我被溅了一脸血,那样的温热,又那样的血腥。
愧疚,不甘,我只能在战场上不要命的杀敌,用换回的功勋,照顾他的家人。
其余的,来日地下我们相聚时我再给他好好赔罪。
看过故人后我又骑马到了贺知询家人居住的村落,他家中只一位常年病中的母亲和年幼的弟弟贺安州。
留了些银两和年货在门口,包裹中夹着一封家书——
贺知询每年都写,如今是我续写。
我抬手敲敲门扉,闪身躲在一旁,眼见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少年推开门取了东西便离开了。
我不敢再见贺母,害怕看到她那双渴望儿子归家的眼神。
这样的眼神我见过太多了,恐难以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