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都听媳妇儿的,还不成?”池砚舟笑一声,只觉小女人的关心好似灵药,让他力气大增,蹬着自行车跟风火轮一样,快得让洛绾直求饶。两人一路说着话,也不觉得时间长,很快就到了供销社。社里两个售货员,一男一女。女的在柜台前看店,男的则站在侧门口,好像等着什么人。...
池砚舟已经劳改过一回了,要是再来个二进宫,这羊场的正式编制一准儿要保不住了。
洛绾很急,伸手去挠他后腰,“你听见没有?不能为这个冒险。”
“诶,痒!”池砚舟魁梧的身形,在车座上扭了两下,这才笑嘻嘻地说,“我的小媳妇这是关心自家男人呢?”
洛绾被逗得脸一红,同时还有心虚。
她关心池砚舟不假,但更多的,还是在为自己打算。
这年头,想捞个正式工的身份太难了,有个铁饭碗,就是一辈子的保障。要是池砚舟这贴铁饭碗丢了,来年她跟着他,是要去喝西北风吗?
这点小心思,她没敢告诉池砚舟,只是重复:“反正反正你不许到黑市去买啥自行车。”
“行,都听媳妇儿的,还不成?”
池砚舟笑一声,只觉小女人的关心好似灵药,让他力气大增,蹬着自行车跟风火轮一样,快得让洛绾直求饶。
两人一路说着话,也不觉得时间长,很快就到了供销社。
社里两个售货员,一男一女。女的在柜台前看店,男的则站在侧门口,好像等着什么人。
物资紧缺的年代,售货员守着商店,多少能给自己和家人谋点福利,是顶顶吃香的行当。
因此,这些售货员也一个个把眼睛长在头顶上,傲得很。
洛绾跟着池砚舟进了店,两个售货员招呼也不打一个,还是池砚舟先开口问:“女人穿的皮袄有没有?拿两件出来看看。”
“有是有,可贵。”
女售货员嗑着瓜子,头也不抬地说。
“不贵老子还不买呢,去给我们拿。”
池砚舟很是豪气地说。
洛绾拽拽他衣袖,小声提醒:“你先问问价吧,万一买不起呢。”
池砚舟不说话,一把攥住了她的小手,叫她别再捣乱。
俩人也相处了两三天了,可因为洛绾害羞害怕,这结结实实的牵手,竟还是头一回。
池砚舟只觉得,她的小手凉凉的,软软的,好像没骨头一样。再低头一看,又白又小,被自己粗黑修长的大手攥着,好像一团被揉皱的云。
女售货员瞧了瞧俩人,终于懒洋洋地起身,从柜台底下抽出两个大大的牛皮纸袋子。
两个袋子分别打开,一件是翻毛羊皮大衣,纯白色,毛绒绒的;另一件是狐狸毛大衣,棕黄色,长毛油光水滑,让洛绾想到苏联电影里的贵妇人。
她巴巴地望着两件大衣,都喜欢得不得了,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闪着光。
池砚舟让她试了试,她身材好,穿哪件都好看。
在镜子里一照,穿白的时候,衬得肤色更白,甜甜软软,像个小公主;穿棕黄的时候,狐狸毛大衣领簇拥着纤细的脖子,显得人清丽成熟不少,更有小娇妻的韵味。
“两件一样的价,给钱呢,就是十五块;给布票呢,就是五十米的票。你们要哪件,怎么给钱,快说。”
售货员没耐性地催促道。
洛绾看看这件,又看看那件,难以选择。
最后,她索性都要放下,小声和池砚舟打商量:“这也太贵了,不然咱买点棉花,回去我自己做件布袄吧。”
看着小媳妇小心翼翼的模样,池砚舟心里一软。
俩人正沉默着,社里又来了旁人。
他们下意识扭头一看,都有点惊讶。
太巧了!
出门买个衣裳,都能碰见陈莲花和杨青青!
洛绾只觉得晦气,扭头不去看她们。
陈莲花还想着巴结池砚舟,巴巴笑着凑了上来,尖声说:“哎呦,武大疤,带着我侄女来买衣裳啊?你可真疼她,看来,她把你伺候得挺满意,是不是?”
陈莲花挤眉弄眼的,那做派和言语,不像个正经保媒的,倒像个拉皮条的。
洛绾心里一阵厌恶,抢在池砚舟前头,脆声怼了回去:“瞧我姨妈说的,怎么您很有经验啊?我姨夫对您好,都靠您伺候他伺候得好呗。”
“你!”
陈莲花被噎得直瞪眼。
“哎哎哎,这位女同志,皮袄还买不买了?”
女售货员敲打着柜台,冷脸催促。
洛绾和池砚舟还没说啥,跟着陈莲花进门的杨青青忽然撒着娇开了口,话是对那个男售货员说的:“陆三哥,我也看上这皮袄了。你就在供销社上班,顺手给了我呗。”
洛绾目光往这俩人身上一绕,看到杨青青都快粘到男售货员身上了。
她这才回过味来,这男售货员一直等的人,就是杨青青。
看来,陈莲花还真下了功夫,给杨青青找了这么一个吃香的对象。
男售货员脸僵了一下,表情有点不自在。
他虽然在这里上班,可是供销社又不是他家里开的,顶多买东西方便些,可以把紧俏的物品预留给自己人。
至于钱,那还是得一分不少地掏。
两件皮袄,可不是小数目,这售货员想想都肉疼。
“这皮袄人家已经要了,要不,你挑点别的?”
男售货员尴尬地问。
杨青青瞥了眼洛绾,酸溜溜地说:“她要什么呀要?没听见她刚才说吗?要买点棉花,回家做布袄呢。什么档次的人,穿什么样的衣裳,她这种拖油瓶也配得上这么好的大衣?”
“杨青青,你说谁拖油瓶?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扇你!”
洛绾脸色一变,抬起手就要打杨青青的脸。
可结果,她手腕直接被一只大手攥住了。
“池砚舟,你……”
洛绾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池砚舟。
杨青青立马得意地笑起来,“哈哈哈,人家武大哥看透了你的泼妇德行!想打我?下辈子啊!”
她话音没说,一杯茶叶水就泼到了脸上。
茶水弄湿了头发和脸,滴滴答答往领口里流。绿油油的茶叶,也沾到刘海上眉毛上,弄得她狼狈又滑稽。
为了见男售货员,她出门前特意抹了口红,这下子全花了,显得那张嘴血盆大口似的,简直吓人。
池砚舟依然握着洛绾一只手,另一手拿着还冒热气的空茶杯。
他冷冷地说:“打你,怕脏了我小媳妇的手。往后再敢对着她嚼舌根,可就不是泼水这么简单了。”
“够了够了。”她改了之前那张鼻孔朝天的脸,先找回十米布票还给池砚舟,又拿出两个新的牛皮纸袋,要给两件皮大衣包起来。池砚舟却说:“包一件就成,我媳妇回去路上就要穿一件。”“哎,成!”...
池砚舟生起气来,脸色阴沉,青筋突暴,满眼都是杀人般的戾气。
杨青青听着他攥拳时骨头咔咔的响声,吓得魂儿都丢了一半。
她直往男售货员身后躲,哭唧唧地说:“陆三哥,他……他欺负我,你可得好好保护我啊!”
售货员陆三起了虚荣心,挺着不算壮硕的胸膛,强撑着挡在了杨青青的前头。
他望着高出自己大半个头的池砚舟,颤巍巍地说:“你你在我地盘,欺负我女人,你是不是太……太……”
“太啥?你说!”
池砚舟一瞪眼,粗声粗气地问。
陆三吓了一跳,腿一软,险些摔到地上。
洛绾看他怂包软蛋的样子,忍不住偷笑了一下。
杨青青被这一笑弄得,脸上挂不住,也嫌弃地瞪了陆三一眼。
池砚舟都懒得理陆三这样的小鸡崽子,他从口袋里摸出厚厚一沓布票,往柜台上一摔,问那女售货员:“点点,够不够?”
女售货员看热闹早看呆了,回过神来,连忙去数。
那一沓布票,足有一百一十米!
买两件还有富余。
“够了够了。”
她改了之前那张鼻孔朝天的脸,先找回十米布票还给池砚舟,又拿出两个新的牛皮纸袋,要给两件皮大衣包起来。
池砚舟却说:“包一件就成,我媳妇回去路上就要穿一件。”
“哎,成!”
这会子,售货员好说话极了,麻利地包好一件,又亲手帮着洛绾换上那件白色羊羔毛的,还贴心地理顺了顺衣角。
洛绾穿上新衣裳,还是当着杨青青的面,心里别提多解气。
她故意转了半个圈,去问杨青青:“堂姐呀,你看这皮袄,我穿好看不?”
杨青青咬着牙,一言不发,满眼都是恨意。
“刚刚是谁说,我们买不起来着?”
洛绾把另一件拎在手里,眨巴着大眼睛,无辜地问。
此刻,她光鲜亮丽的模样,把满头湿发的杨青青,衬的像个小丑。
杨青青气得脸上肌肉都扭曲了,冷冷哼了一声,就对陈莲花说:“姨妈!还愣着干啥,咱快走!”
“青青……”
售货员陆三喊了她一声,她也不回头,拉着陈莲花,早走远了。
路上,杨青青越想越气。
同时,想着那两件漂亮又厚实的皮袄,还有池砚舟豪气甩出的一百米布票,她心里又羡慕得直发痒。
池砚舟这么好的爷们,咋就没叫她赶上呢?
既然得不到,那不如……
毁了他!
杨青青狠狠咬了咬牙,扭头朝陈莲花问:“姨妈,咱们这,每年每人,能分多少布票啊?”
“正式工一年两米半,临时工一年一米半,没户口的一寸不给。”陈莲花问,“你打听这干啥?”
杨青青没回答,而是接着问:“就分这么点布票,那武大疤为啥能一下子拿出来一百米的?”
陈莲花说:“嗐,你是不知道,这武大疤呀,和黑市的人常打交道。那布票,不是正道来的呗。”
杨青青听完,眼珠转了转,心里很快打好了小算盘。
回到羊口坡以后,她借口有事,就让陈莲花先回去了。
她自己,则是边走边打听,寻到了羊场分管主任,马广生的家。
马广生穿一身笔挺的中山服,脸上也油头粉面的,乍看一本正经,仔细一瞧,就能看见他那眼珠子黏在年轻女人身上,转都转不动。
杨青青非但不生气,还怪得意。
她骚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才捏着嗓子,把池砚舟从黑市倒腾布票的事汇报了上去。
马广生主任还是直勾勾盯着她胸脯,嘴上连声说:“好,好,这事我记下了。倒买倒卖,咱绝不姑息,一定给群主满意的答复,啊?”
说着,那手就在杨青青手上摸了一把。
杨青青红着脸甩开,细声细气说了句“讨厌”,起身一步三扭地跑远了。
这会儿,池砚舟骑车驮着洛绾,也回到了羊口坡。
两人不忙回家,先到二串家去还自行车。
还是路上洛绾才听池砚舟说,这二串姓李,因为运气在此地最早学会了开车,就成了羊场里的司机。
他开着大卡车,负责把羊运进运出,车闲着的时候,他也偷偷开出去拉点私活儿,很能挣钱。
就是有一样不好,爱玩女人。
据说,他每回外出拉私活,一到城里,都先奔女人窝里去。
洛绾听完这些,心里说不出啥滋味儿。
杨曼曼一个胆小如鼠的女人,嫁给这么一头色狼,还能有好日子吗?
她正胡思乱想着,俩人已经来到了李二串家。
过去好几个钟头,李二串早出车回来了,正在门口抽烟闲坐。
他一看见池砚舟过来,站起来就说:“武大疤你急啥,用自行车就拿去骑,不用急着还。”
他对池砚舟很客气,因为池砚舟在这一片儿能力出挑,又能打,又能干,还讲义气,谁都愿意巴结三分。
哄完了池砚舟,李二串一错眼,才看见他身后的小女人。
纤细的身条,白里透粉的小脸儿,清秀干净的眉眼……再配上那云朵一样白的羊羔皮大衣,漂亮得和这土兮兮的羊场格格不入。
简直比城里女人还亮眼!
洛绾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盯着,一万个不自在,就往池砚舟后头躲了躲。
李二串目光还想追过去,忽然被池砚舟一瞪,只觉得浑身发凉,马上干笑着把眼神收回来。
“嫂子这衣裳真好看,武大疤你眼光好诶!”
他转移话题说。
池砚舟也没难为他,只淡淡“嗯”了一声,还了自行车,接过洛绾手里的袋子,拉着她的手就往回走去了。
他俩走出去好远,李二串还在盯着洛绾的背影发呆。
回到屋里后,他就满脸向往地对杨曼曼说:“你那个便宜堂妹,叫什么洛绾的,上回在莲花嫂家看见,灰头土脸的,也不显多漂亮。这洗干净了,打扮起来,让人看了还怪眼馋的。”
李二串说着,就舔了舔嘴唇,凑到杨曼曼跟前道:“你能不能想个法儿,把这小娘们给我骗出来,也好叫我爽一把?”
她害怕极了,就挣扎了两下,结果被李二串发狠地一通好打。接下来这两天更是,他天天在床上打她,把她身上弄得青一块紫一块的。杨曼曼被打怕了,李二串一靠近,她就吓得浑身发抖,躲到一边不敢说话。...
李二串头一天把杨曼曼领回家,就不由分说要睡她。
她害怕极了,就挣扎了两下,结果被李二串发狠地一通好打。
接下来这两天更是,他天天在床上打她,把她身上弄得青一块紫一块的。
杨曼曼被打怕了,李二串一靠近,她就吓得浑身发抖,躲到一边不敢说话。
“只要你给我办成这事,我往后都不打你了,成不成?”
李二串又凑过来,这会儿倒是好声好气的。
杨曼曼心里乱极了,也害怕极了。
她很想答应,求一个安稳日子。
可是……
她忽然回想起来,前些日子在路上,洛绾被害得昏死过去,甚至都没了呼吸和心跳。
那个时候,她后悔死了。
再怎么样,也不能害死人呐!
幸好,后来洛绾又缓了过来,不然她这良心咋能过得去?
现在她也觉得愧对洛绾,但也不敢直接拒绝李二串,就哆哆嗦嗦地说:“那……那武大疤那么壮实,咱还是不招惹他的女人了。不然,被他给逮住了,你还能有好吗?”
“这你放心,我又不露脸。”
李二串臭不要脸地说。
“那……那……还是不成吧?我……”
杨曼曼心慌气促,哆哆嗦嗦,最后还是被李二串一把揪住头发,恶狠狠地骂:“你他娘的!我看你就是不想帮老子!”
“我没有……啊!”
杨曼曼没机会多说,一顿拳头已经雨点儿似的落了下来。
池砚舟和洛绾回到家,他放好了衣裳就问:“你怕李二串?要是你怕,往后我少和他来往。”
“也不是,就不太喜欢。”洛绾不想因为自己,影响池砚舟太多,她懂事地说,“你们来往你们的,别逼着我和他来往就成。”
“看你说的,老子哄着你都来不及,哪敢逼你?”
池砚舟笑着,大手就要去抓她。
洛绾还是不习惯,慌忙躲开了。
池砚舟大手抓了空,心里也空落落的。
不过,他很快就掏出剩下的布票,数了数,还有二三十米的,都塞给洛绾,“这些你拿着,想扯花布做个新衣裳新被褥啥的,就到供销社去换布。”
洛绾没接,而是瞪大眼问他:“你不说布票我差点儿忘了问你,你哪来的这么多布票?是正道来的不?”
池砚舟一听“正道”俩字,顿时沉下脸。
他一字一顿地反问:“洛绾,你是不是觉得老子劳改过,就是个坏人,一定会走歪路啊?”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洛绾往后缩了缩,小声地说。
在一块好几天了,这是她第一次看池砚舟对自己发脾气,还叫着她的全名,让她心里阵阵发毛。
“那你啥意思?”
偏偏池砚舟不依不饶,黑着脸继续逼问。
“我……我……”
洛绾嗫嚅两声,忽然鼻子一酸,直接抱住双腿,蜷缩在炕上哭了起来。
自打离开老家,一路餐风露宿,受尽欺负,甚至还死了一回。总算来到这羊口坡,被迫和这么个面相吓人的大老粗在一起,天天晚上心惊胆战。
她本来告诉自己,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要坚强,不许再哭唧唧。
可这会儿被池砚舟一凶,积攒了好久的委屈,就跟决堤的洪水一样,挡也挡不住,全都冒了出来。
洛绾越哭越凶,呜呜咽咽。
池砚舟站在原地,一开始还绷着脸,很快就绷不住了,上前笨手笨脚地哄说:“你别哭了,我不凶你了,还不成?”
“别哭了别哭了,再哭眼睛要肿了。”
“要咋样你才不哭?给你打两下?”
池砚舟说着,抓起洛绾的小手,就往自己脸上拍。
洛绾又抽噎了两声,连忙抽回手,这才勉强止住了哭音。
池砚舟松了一口气,无奈地说:“平时挺厉害啊,咋胆子这么小?老子嗓音稍微大点,就哭成这样?”
洛绾用力抹了一把眼泪,瓮声瓮气地控诉:“羊口坡人人怕你,那叫陆三的售货员被你瞪一眼,就吓得站不住了!我又不是大罗神仙,你凶得好像要吃了我,我咋能不怕?”
“行行行,是我错,下回不凶你了,成不?”
池砚舟连忙说。
洛绾吸了吸鼻子,闷声说:“这还差不多。”
看终于哄好了小媳妇,池砚舟试着坐在她身边,很认真地说:“但你也得应我一件事儿。”
“啥事儿?”
“往后不能老怀疑我是坏人。”
他沉声要求。
洛绾抿了抿嘴唇,点了点头。
池砚舟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叹息一声,犹豫着说起从前:“你男人我,是劳改过没错,可我不是干的坏事。你不知道,我……我娘被人活活害死了,我是为了给她报仇,才捅死一个狗娘养的,为这成的劳改犯。”
说起死去的娘,池砚舟这么一个糙汉,竟然也红了眼眶。
洛绾张了张口,心里顿时发软。
她抽出自己的手绢递给他,他没接,而是拿袖子用力抹了一把脸,继续说:“那时候,我娘负责看着羊场。天黑的时候,狗日的进圈偷羊,我娘要喊人抓贼,被那狗日的活活掐死了!”
“羊口坡就这么一个爱偷羊的混账,那手印大小也吻合,他还留下了很特殊的一股子酒味儿。人人都知道,就是他害死了我娘,可政府的人说啥……啥证据不足,抓都没抓这狗日的!”
“这狗东西事后,还到我家来显摆,显摆他平安无事!小媳妇,你说,只要我武大疤还是个男人,咋能不弄死他?”
池砚舟越说,声音里的怒气和痛苦也就越重。
洛绾深深被感染了,点头诚恳地说:“武……武大哥,我知道你的事了。这事不怪你,你做得对!劳改啥的,也都是过去的事了。往后我不提,也不再怀疑你了,成不?”
她一声柔柔的“武大哥”,叫得池砚舟心里又甜又暖。
刚才的气愤,一下子就飞到了爪哇国。
他狭长深邃的眼,一眨不眨盯着洛绾,好似下一秒就要干点啥。
洛绾被盯得心慌,恰好,外头响起一阵敲门声。
她如蒙大赦,起身喊了一句“来了”,就直奔门口而去。
洛绾一抖,刚想躲,却听他有些含混地说:“往后……有人在跟前,你做饭;就咱俩的时候,你坐着吃,我来干活。”洛绾听了,忍不住偷偷一笑。这男人,还挺爱装!...
“他奶奶的,早不来晚不来,真会挑时候!”
池砚舟大剌剌往炕上一仰,嘴里悻悻地骂着。
洛绾跑过去一开门,见一个面色黝黑的眼生男人,憨憨笑着露出一口白牙,见面就喊道:“这就是小嫂子吧?长得可真俊!”
“你是?”
洛绾脸微红,不好意思地问。
来人忙说:“我叫连大根,武大哥就是我亲哥,你是我亲嫂子!”
洛绾被这人的热情弄得有点尴尬,扭头看了眼池砚舟,见他点头,才侧身把连大根让了进来。
连大根一进门,洛绾才发现,他还拎着大包小包,带了好几样东西,直接就往锅台边的柜子上放。
“你……来就来吧,带啥东西?”
作为刚来不久的女主人,洛绾尴尬地说着客气话。
池砚舟倒是一点不客气,他慢吞吞站起身,扒拉开包着东西的牛皮纸,对洛绾说:“大根不是外人,和他用不着客气。他带啥,咱就收啥,哪回敢空手来,你还得骂他呢!”
他说得霸道,连大根却依然憨笑着,挠头应道:“对,对,武大哥说的对,我不是外人。”
洛绾看得发笑,心里也有了数。
看来,池砚舟和这人的关系是真好,不像和李二串,一看就是普通乡邻。
于是,她也放松了不少,笑着走到柜子边,看看连大根都买的什么。
这一看,还真叫她双眼发亮。
连大根带来了酱牛肉老醋花生猪肉血肠,还有一壶老酒。
洛绾帮着把这几样东西装盘摆桌,就挽挽袖子,打算做点主食。
池砚舟和连大根说着话,两眼却一直往她身上瞟,他忙说:“这些吃的了,你就别忙了。”
“做一锅汤面吧,热乎乎的,回头也给你们醒酒。”
洛绾亮着一双眼,甜声说。
池砚舟不舍得叫她忙活,可看着她这双亮满星星的眼睛,又舍不得错过她的关心和手艺。
犹豫的一个档口,洛绾又说:“你俩先喝酒吃菜,正好吃饱喝足了,我的面也下好了。”
连大根听着她温温柔柔的嗓音,向池砚舟投去羡慕的眼神。
池砚舟的虚荣心一时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就低着嗓子说:“那成,你做简单点,别太麻烦了。”
“知道。”
洛绾这次没回头,人已经在锅台边麻利地忙活起来。
她手底下“笃笃笃”切着菜,脑子里却闪现出小时候的画面。
那时候,她亲生父亲苏成刚还没过世,她也还叫苏小甜。
父亲也是个豪爽爱交际的人,时不时带着一两个兄弟回家来,一起吃点小菜喝口小酒。
她娘就像此时的她一样,也是笑眯眯地,替自家男人招待着好哥们,在灶台前忙个不停。
而她呢,嘴巴馋,总是凑到桌边,和父亲叔叔要肉吃。
她爹心软,就把她抱到膝盖上坐着,把最软和好吃的那几块肉,都用筷子喂进她嘴里。
那画面多美好,只可惜,在她七岁那年,就突然结束了。
苏成刚在钢铁厂上班,因为工友操作不当,滚烫的钢水涌了出来,他连骨头都化在了钢水里,啥也没留下。
洛绾的娘痛哭了好几个月,在一年之后,带着她改嫁到了杨家。
从此,她就过上了寄人篱下的日子。
虽然早早地改姓杨,可杨家人依然把她当外人,那些堂兄弟堂姐妹的,全都喜欢欺负她。
尤其是杨青青,更是从小把她欺负到大。
要不是她先前死过一次,决定换一个活法,恐怕现在还被杨青青拿捏着。
洛绾一边回忆从前,一边麻利地忙活着,很快,一锅热气腾腾的青菜素面就作熟了。
面条是手擀的,爽滑筋道;小青菜和或萝卜丝撒在汤头里,青红相见,格外好看;最后再淋上两滴香油提味,那香气,一下子就飘满了小屋,连牛肉和酒的香气都给盖住了。
“嚯,小嫂子这手艺可真好!”
连大根真心称赞着。
池砚舟朝着他后脑拍了一巴掌,扬眉说:“看见你嫂子忙活,也不知道上去搭把手吗?”
连大根忙站起来,作势要帮洛绾端碗。
洛绾也忙说:“你坐着就成,这点活,还累不着我。”
她弯腰将面碗放在桌上,悄悄白了池砚舟一眼。
池砚舟几杯酒喝完,心脏扑通扑通地乱跳,更是受不住小媳妇的一颦一笑。
这个白眼,在他看来,就和媚眼没区别,让他浑身立马涌起一股燥热。
要不是连大根这个电灯泡在,他非要抱一抱这个专门勾人的小媳妇。
洛绾放好三碗面,自己也坐下来吃。
她这才发现,三样菜,俩男人全都给她挑出来一些,专门放在旁边一个干净的盘子里。
七十年代,民间还是大男子主义得很,女人吃饭都不能上桌,只能吃点男人的残羹剩饭。
就连洛绾的爹苏成刚,活着的时候虽然和她娘感情好,也从没做过这种专门留菜的体贴事。
洛绾看着那盘菜,心里微微发热。
池砚舟忽然凑了上来,嘴巴就在她耳边贴着,呼出热烘烘的气息来。
洛绾一抖,刚想躲,却听他有些含混地说:“往后……有人在跟前,你做饭;就咱俩的时候,你坐着吃,我来干活。”
洛绾听了,忍不住偷偷一笑。
这男人,还挺爱装!
她没理他,只对连大根说:“你快吃啊,不够锅里还有呢。”
连大根连声应着,端起面碗,大口大口吃得飞快。
一顿饭吃完,天也黑透了。
连大根很快就告辞要走,小两口把他送到了院里大门外。
再往回走的时候,池砚舟脚步有点发晃,摇摇摆摆就冲着羊圈走去。
最后,他还不忘大着舌头叮嘱洛绾:“晚上……晚上有事儿就叫我,别别不好意思啊……”
说着,人还趔趄了一下,险些摔倒。
“你小心点吧!”
洛绾过来扶了一把,人已站在羊圈门口。
她向里头望了一眼,黑洞洞的,矮炕上只铺着一层草席,硬邦邦冷冰冰。
今天池砚舟眼瞧着是喝多了,一个人睡羊圈,万一晚上出点什么意外……
洛绾想到这里,咬咬嘴唇,和他商量说:“要不……你今晚睡屋里吧。”
池砚舟知道,这回是自己错了,说啥也没用。他沉了一会儿,穿好鞋下了地,站在炕边上说:“那成,我我不招你讨厌了,我还到羊圈去睡。你先消消气,回头咱们再说,成不?”“你走你走!”...
“你你说啥?”
池砚舟迷蒙着一双醉眼,不敢置信地盯着洛绾。
她垂下头,小小声地重复:“我说,你今天喝多了,要不睡屋里吧?晚上一个人在羊圈,要是出点啥事……”
“成!就睡屋里!”
池砚舟没等她说完,已经咧开嘴一笑,抬脚就往屋里走,生怕她反悔似的。
洛绾:“……”
她望着男人健步如飞的背影,心里直犯嘀咕。
这男人不会是装醉吧?
俩人一前一后进了屋,洛绾快步抢到炕边上,板着小脸儿说:“先先说好啊,睡一块儿可以,你你不许……”
“不许啥?”
池砚舟故意问。
她憋红了脸,没好气地低吼出来:“你少装蒜!不许碰我,听见没?”
“听见了听见了!我武大疤好歹是个爷们,一口吐沫一个钉,答应你的事还能不算话?”
池砚舟笑着说完,自顾自上了炕,又对洛绾说:“你要是怕冷,就等会再上来。我躺会儿,被窝很快就热了。”
洛绾抿着唇不说话,心里又是一软。
她低低地说:“不用,我也没那么娇气。”
她脱了鞋,越过池砚舟躺平后仍然像山丘一样的身体,滚到里头那一边,紧紧裹住了自己的被子。
小媳妇留给自己一个后脑勺,可池砚舟就盯着那一片黑黢黢的发丝,心里一阵阵荡漾起来。
“小媳妇儿。”
“嗯?”
洛绾声音里带点紧绷。
“跟我说说话呗。”
池砚舟醇厚的嗓音,在安静的夜里,还有点好听。
洛绾心脏砰砰跳,身子僵得像块木头,不自在地说:“你说吧,我听着呢。”
“你转过来啊,这样我咋说?”
池砚舟得寸进尺。
洛绾看他今天表现好,又想着他丧母劳改的惨事儿,心里一软,就红着脸转过身来。
俩人挤在一张炕上,四目相对,几乎鼻尖贴着鼻尖。
屋里没点灯,洛绾看不清男人的脸,只感觉他一双狭长的眼睛,灼灼冒着火光,像狼盯猎物那样盯着自己。
她一颗心顿时就砰砰跳起来了。
“你要说啥唔!”
洛绾想说点啥逃避一下,可她嘴刚张开,池砚舟就捧住了她小小的脑袋,猛地亲了上来。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感觉到嘴巴被人死死压着,力气很大,让她都要喘不上气来。
她两眼瞪得老大,没等回神,一只大手又钻进她的被窝,像一条蛇,往她的衣服里钻。
“唔!”
洛绾彻底吓坏了,她挣扎了两下,男人纹丝不动。最后,她狠狠向他嘴唇咬了一口,他才闷哼一声,猛地把她松开。
“小媳妇儿,我……”
池砚舟刚才,实在是被她撩到了。
本来就心心念念的人儿,和自己脸对脸躺在一块,说话时带出一点带着香味的热气,直往他脸上扑。
他喝了酒,浑身热血翻滚,想也没想,直接就亲了上去。
可这会儿,池砚舟酒劲儿下去了一半,看着小媳妇儿眼眶红红的模样,却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小媳妇儿,我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
看洛绾裹着被子缩在墙角,他连忙下炕点上灯,伸手想去拉她。
“你走开!”
洛绾一手紧抓着被角,一手狠狠打掉了他的大手。
池砚舟好似被蚊子叮了一下,洛绾用力拍上他硬邦邦的大手,却被震得虎口发麻,掌心生疼。
她一下子更委屈了,气呼呼地控诉:“你你混蛋!你还说自己说话算话,你根本就是个说话当放屁的小人!无赖!流氓!”
洛绾一边骂,一边还用力擦了一下嘴,好像嫌他脏。
池砚舟心里被针扎了一样,无措地解释:“我真不是故意的,你也看见了,我今晚喝了点酒,我就……”
“你别找借口!”
洛绾凶巴巴地打断了他。
池砚舟知道,这回是自己错了,说啥也没用。
他沉了一会儿,穿好鞋下了地,站在炕边上说:“那成,我我不招你讨厌了,我还到羊圈去睡。你先消消气,回头咱们再说,成不?”
“你走你走!”
洛绾用被子蒙住脑袋,带着哭腔冲他喊。
池砚舟不放心她,可是也不敢多呆,一步三回头地走出屋去。
他躺在羊圈里的矮炕上,枕着巴掌望着棚顶,心里七上八下。
刚才他犯浑的时候,小媳妇儿好像推着他肩膀,还浑身发抖来着。
看来,她是真的害怕吧?
想想她还不到二十,背井离乡地来到这天寒地冻的东北,和自己认识了没两天,而自己又是个狗见了都害怕的刀疤脸……他这样猴急地对她,着实是该死。
“妈的!武大疤你都干的啥事儿?”
池砚舟想到这里,一闭眼,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而屋里的洛绾,同样两眼大睁,无法入睡。
刚刚,她是真的害怕!
一方面是害怕池砚舟,另一方面……
在她十二三岁的时候,继父那边的一个堂哥,就曾经趁着月黑风高,爬窗户进过她的屋子。
她大喊大叫,又踢又打,总算赶走了堂哥,但自己也留下了一身伤,从此落下了害怕男人的病根。
而那个堂哥的娘,为了护着自己儿子的名声,还对外编排,说是她不学好,像婊子一样勾引堂哥。
小地方,风言风语传得飞快。
而洛绾又漂亮,就更容易招惹这一类的闲话。
从那以后,她就这么被人一路指指点点,也形成了懦弱怕事的性格。
要不是死过一回,她现在还是个缩在壳里的蜗牛呢。
这些事,洛绾不能细想,想起来就咬牙切齿,恨不能回去狠狠教训那些欺负过她的人。
她命令自己不许再想,刚要闭眼睡觉,就觉得肚子一阵闷疼。
她脸色一变,低头看了看,果然是月事来了。
幸好,池砚舟这会儿不在屋里了,不然真要羞死人。
洛绾搓了搓自己的脸,轻手轻脚下炕点灯,换了裤子以后,就想烧点热水,洗洗再睡。
可是,她刚拿洋火点燃了木柴,就听屋门被人重重地敲响了。
池砚舟高大魁梧的影子映在窗户上,他在外头粗声急切地问:“小媳妇儿,你咋了?”
于是早上她一睁眼,太阳都老高了。院子里静悄悄的,也没池砚舟的身影,应该是去羊场干活了。洛绾叹口气,给自己做了简单的早饭,刚吃两口,就见窗外探出了池砚舟的脑袋。她吓了一跳,隔着窗户问:“你咋还没出门?人在家,咋也不进来,我可没做你的早饭。”...
“我没事儿,你别进来!”
洛绾一慌,连忙说。
池砚舟看着屋里闪烁的火光,哪里能放心?
他急巴巴地说:“不让我进去成,你得和我说,你咋了,好端端的咋又起来了?还大半夜开火?”
“我……”
那个年代,女人会月事还忌讳得很,根本说不出口。
洛绾急的要跺脚,带着哭腔说:“哎呀,你就别问了,反正我没事……嘶!”
说着话,一阵锐痛冒了出来,洛绾捂着肚子倒吸一口凉气。
这一声被池砚舟听见,他再也顾不得其他的,大手一推就把屋里的门栓弄断了,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洛绾吓了一跳,抬头呆呆地瞅着他。
他先看看灶火旁的洛绾,人看着还好,略略放心。紧接着,又皱眉四处查看,最后发现了揉成一团扔到炕底下角落里的裤子。
洛绾是个干净的姑娘,咋会乱扔东西?
池砚舟弯腰去捡那裤子,洛绾喊了一声“别”,可已经来不及了。
他大手把裤子抖开,看到一片深深的血迹,脑袋里立马“轰”的一声。
洛绾则是用力咬着嘴唇,把脸藏在巴掌之下,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屋里一时沉默。
只有柴火燃烧的噼啪声。
洛绾害羞够了,刚想发声赶他走,不想池砚舟大步走过来,一把将她抱起,不由分说就要往外跑。
“哎!你干啥!放我下来!”
洛绾吓坏了,在他手臂中不停地挣扎。
池砚舟抱着她,像抱着个假娃娃一样轻巧,脚下脚步如飞就往外跑,同时还急巴巴地说:“你这傻媳妇!受了伤咋也不说?你……是不是我弄伤的?”
最后那一句,他问得小心翼翼。
洛绾眨巴着眼,愣了一会儿,才明白他说的受伤是咋回事。
她哭笑不得,忙拍着他肩膀说:“我没受伤,快回去!”
“没受伤咋流那么多血?”
池砚舟不信。
“那那是……”洛绾舌头打了好几道弯,才把心一横,索性说了出来,“那是我来月事流的血!”
池砚舟脑袋里“轰”的一声,人一下子被定在原地。
他已经抱着洛绾出了院门,这会子站在门口的土路上,四下里连个鬼影也没有,显得他傻极了。
他十几岁就进了劳改农场,身边全都是老爷们。
后面放出来了,也没找过女人,哪知道月不月事的?
对女人这事有点印象,还是很久之前,从他娘那里得知的。
他娘也遮遮掩掩,他知道的很少,只记得这个时候,女人都爱喝红糖水。
“知道了就快放下我呀!”
洛绾扭捏的一声,打断了池砚舟的思绪。
他“哦”一声,刚要傻乎乎地放人下地,才想起来她鞋都没穿好,又直起腰把人抱紧了。
他说:“抱你回去吧,就两步路。”
“你……”
洛绾想争,又懒得再挣扎,索性由着她了。
俩人回到屋里,池砚舟直接把她抱上炕,红着脸一言不发,闷头去灶火边替她烧起了开水。
红红的火光照着他的脸,忽明忽暗的。
洛绾朝他看一眼,刚才的委屈和怨气,不知不觉就被抽走了几丝儿。
“水好了,那啥……你洗吧,我出去了。”
池砚舟替她把水倒好,也不怎么正眼看她,扭头就往外走。
不过,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扭头问:“你还生我气不?”
洛绾抿着唇,用沉默回答。
池砚舟苦笑了一下,低着头说:“是我不对。”
然后,魁梧的身形,就消失在了门板外头。
这一晚,洛绾肚子时不时疼一阵,导致她翻来覆去,根本睡不好。
快到天明的时候,她疼痛减轻,才算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于是早上她一睁眼,太阳都老高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也没池砚舟的身影,应该是去羊场干活了。
洛绾叹口气,给自己做了简单的早饭,刚吃两口,就见窗外探出了池砚舟的脑袋。
她吓了一跳,隔着窗户问:“你咋还没出门?人在家,咋也不进来,我可没做你的早饭。”
池砚舟还是昨晚那模样,人闷闷的,哑声说:“你不是还生气吗,我怕进门又让你害怕。”
洛绾:“……”
她,好像也没生气到那个地步。
“别说的我像个母老虎,这里是你家,我还能拦着你不许进屋?”
她别扭地说道。
池砚舟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嘴角一咧,马上推门跨了进来。
他邀功似的捧出一包红糖,拿给洛绾说:“喏,你喝点这个。我以前看我娘肚子疼,喝了红糖姜水,立刻就好。”
红糖不便宜,要三毛钱一斤。
洛绾掂了掂这一包的分量,足有三四斤。
更要紧的是,这一大早的,他哪里弄来的红糖?
“你……不会是半夜去了供销社吧?”
她不敢置信地问。
池砚舟挠挠头,憨厚笑说:“人家早上还没到开门的时间点,被我硬生生砸门给叫起来了。那女售货员,拉老长的脸,还多收我两分钱!”
洛绾不关心这些,她只紧紧盯着他问:“家里到供销社那么远,骑自行车都要一个多钟头。你你怎么跑的来回?”
“嗐,这有啥的,人长了脚,不就是用来赶路的?”
池砚舟无所谓地说。
可洛绾低下头,不自觉地就看向了他那双大脚。
他的鞋早都旧了,赶了这么长的夜路,现在鞋边更是飞着毛边,看起来马上就要坏掉似的。
洛绾想起来,昨晚迷迷糊糊,好像听到院里确实有动静。
她还当是黄鼠狼之类的,也没留心,没想到……
那包红糖,她忽然觉得很沉,就郑重地放到了桌上,说自己一定喝。
池砚舟嘴角露出笑容,他又一次问:“小媳妇,这回你还生气不?”
“我……”
洛绾心里很矛盾。
一方面,她抗拒他的亲热举动;另一方面,又对他的付出十分感动。
她正犹豫不决地时候,一个穿中山装制服的人,忽然来到他家门口,一脸严肃地敲了敲。
也不等他们开口问,那制服男人就冷冷地说:“池砚舟,跟我走一趟吧,马主任要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