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岐令是老来得女,发妻很早就病逝了,唐岐令没有再娶,父女二人相依为命。”薛祉匪:“唐氏一族的其他人,流放岭南,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那么!”褚晚宁再次问道:“谁替唐之未赎的身?”前因后果都讲清楚,薛祉匪干脆地回答:“不知道。”...
《天净沙.秋思》一出,整个四九城的读书人哗然。
一连三天,教坊司门口车水马龙,想见花魁的人,排成了长队。
但前三天,愣是没有一个人能见着。
听说花魁被一个了不起的大人物包下三天,这三天,花魁只伺候他一个。
外头的热闹与褚晚宁无关,她这几天都睡得不太好,梦里全是“逝水”这个人。
五日后的清晨,朱青过来传话时,她还陷在梦境里。
“和薛姑娘说,三爷今儿的午饭在静思居用。”
“这……”
“有正事。”
“正事”两个字,褚晚宁一下子清醒过来,哑着嗓子道:“汤圆,应下来。”
“是。”
午时,薛祉匪人模人样的踏进静思居。
静思居里,饭菜都已经摆上桌,褚晚宁虽然腿伤着,但身子挺得笔直。
薛祉匪在她边上坐下,先往她伤脚上看一眼,然后目光不疾不徐地扫向李不言、朱青,还有汤圆,随即轻轻咳嗽了下。
李不言和朱青都没话,默默坐下。
汤圆哪里敢和三爷同桌,吓得头一扭,跑了。
薛祉匪不去管她,笑眯眯地拿起筷子,“人齐了,吃饭。”
往常,拿筷子,说“吃饭”两个字的是褚晚宁,今非昔比啊,三爷凭借着腰间揣着的一张纸条,开始当家做主了。
李不言替自家小姐在心里骂了句“狗男人”。
朱青则用眼神委婉的提醒了一下:爷,别太嚣张。
褚晚宁很淡定,饭吃得不紧不慢。
薛祉匪拿起公筷,往她碟子里夹了一筷子菜,“多吃点,一会得用脑子。”
褚晚宁最恨别人替她夹菜,冷冷拿眼睛瞪他。
他放下筷子, 既不说话,也不吃饭,就这么干坐着。
褚晚宁眼皮一个劲的跳,半晌,她夹起那筷子菜,到底放进了嘴里。
薛祉匪无声笑起来。
笑什么笑!
褚晚宁憋屈的脑仁儿生疼,心说这人要再帮她夹菜,她就把菜甩他脸上。
又一筷子夹过来。
夹菜的人笑容特灿烂,眼神特真挚。
褚晚宁心又开始怦怦乱跳,几个深呼吸后,她把菜夹起来,朝薛祉匪看一眼,再看一眼。
然后……
慢慢送到嘴里!
边上,李不言与朱青无声吁出一口气。
一顿饭,除了那个不停夹菜的人,没有一个人是吃得舒坦的,朱青最后一口饭扒完,就开始打嗝。
一个嗝接着一个嗝,引得傅三爷很不满意。
朱青逃也似的去守院门,心说这能怪他吗,他是活生生被吓出嗝来的。
饭吃完,茶端上,薛祉匪没有半点废话,开始说起正事。
什么时候逗一逗,什么时候逼一逼,什么时候切入正题……谁也没他傅三爷拿捏得好。
“逝水的真名,唐之未,元封二十三年被抄家,后入教坊司,那年她十九岁。”
元封二十三年?
那就是先帝在位的时候。
褚晚宁:“往下说。”
薛祉匪:“二十岁拿的花魁,二十七岁被赎身,她在教坊司整整呆了八年。”
八年倚门卖笑,时间不算短。
“替她赎身的人是谁?”
“这个稍后再说,先说说她抄家前的身份。”
薛祉匪:“发生在元封三十一年的先太子巫咒一案,你是知道的?”
“在郑家查看地形的那天,你就问过我这个问题。”
“你知道多少?”
“不太多,就市面上大家都知道的几句话。”
“哪几句话?”
“儿子拿着老子的生辰八字,钉在一个人偶上,让巫师做法,诅咒老子快点去死。结果被人告发,儿子一不做,二不休,起兵造反,结果反要了自己的性命。”
褚晚宁:“于是另一个儿子得了便宜,顺顺利利的坐上了皇位。”
薛祉匪:“先太子有个老师,叫唐岐令。”
短短一句话,让褚晚宁整个人寒毛直立,脱口而出:“唐岐令是唐之未的……”
“父亲!”
薛祉匪:“唐岐令就她一个女儿。”
褚晚宁彻彻底底的被惊讶到了,半晌才叹道:“怪不得她琴棋书画都有一手,原来她的身份竟这么高!
薛祉匪听了,只有苦笑的份。
这丫头也不知道走得什么运,碰到的都是些棘手的人,棘手的案子。
褚晚宁:“唐家因为什么抄家?”
薛祉匪:“因为元封二十三年的春闱舞弊案,唐岐令是主考官。”
褚晚宁有些难以置信:“唐岐令帮人舞弊?”
薛祉匪:“这个案子是先帝时的案子,案卷还没有拿到手,具体是个什么情况,我还不知道。我爹倒是知道一二,但我不敢去问他。”
“唐岐令最后的结局呢?”
“病死在狱中。”
“唐家其他人呢?”
“唐岐令是老来得女,发妻很早就病逝了,唐岐令没有再娶,父女二人相依为命。”
薛祉匪:“唐氏一族的其他人,流放岭南,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那么!”
褚晚宁再次问道:“谁替唐之未赎的身?”
前因后果都讲清楚,薛祉匪干脆地回答:“不知道。”
“不知道?”
褚晚宁愣在当场,“怎么会查不到呢?”
“能在教坊司替女子赎身的人,身份都不会差,至少三品大员以上,你想想,有几个做官的,愿意让别人知道这些。”
薛祉匪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这是名义上替唐之未赎身的人,姓李名三。”
“李三?”
褚晚宁:“名字听着有些假。”
“说对了,名字是假的,身份也是假的,统统都是假的。”
薛祉匪:“我找了锦衣卫的人,别说李三背后的人是谁,就是李三这个人,把唐之未赎出来以后,也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
“什么?”
“能替唐之未赎身的人,身份绝对不会低。”
褚晚宁一下子就明白这话里的深意。
春闱舞弊案不是小案子,唐岐令的身份不是一般人,这里头的水,深不可测!
慢慢的,她垂下头,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
怎么又和朝争扯上关系了,季老太太的心魔是这样,静尘的心魔也是这样,很麻烦的!
“五天查出这么多,薛姑娘不哄一哄吗?”
褚晚宁蓦然抬头。
“来吧,哄一个,哄完了,三爷继续给你差使。”
薛祉匪双唇抿成一道薄线,笑了笑。
“差使三爷,就是差使小裴爷;差使小裴爷,就是差使那一位。薛姑娘,麻烦什么的,咱不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