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因为我被马桶封印了,真想跳起来冲着她的蜜桃臀给上一脚!我抖抖索索地捡起手机,小心喂了一句:“陈,陈总。”“我在你家楼下。”陈望说。...
【姜缦,我们谈谈好么?】
季崇发过来的。
简单又无痛痒的几个字,把我的起床气和失落感揉在一起,砸向床头。
我当即一个电话打过去:“季崇,这件事到底有多难解决?一个保姆,敢在女主人的饭餐里吐口水,而你作为男主人的态度,居然是还要谈一谈?”
“姜缦,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激动?”
季崇在电话里的口吻,像极了反客为主的质问,“很多事情不一定是你想的那样,你想想看,是不是你先入为主地排斥我妈,进而排斥我妈带来的孩子,然后继续排斥这个孩子的保姆?”
“我排斥你妈,难道不应该么?”
我冷笑道:“她害死了我的女儿——”
“所以你过不去的心结永远就只是这件事不是么?姜缦,你不要再找借口看这个不顺,看那个不对了行不行。女儿已经走了,是你说的日子还要过,还要往前看。你每天这样折磨我,折磨你自已,图什么?”
我被季崇气得几乎心梗,看来心外科主任的名声不是盖的,不仅擅长治疗心脏有问题的人,还擅长把人气出心脏问题。
“你是不是疯了季崇?我只是想要换一个保姆,是有多难?我讨厌那个女人跟我假惺惺作态的样子,我讨厌她自作主张在我的家里刷存在感。我不想提你妈,也不想提丫丫,我就是要换了陶静,哪怕换个比她贵一倍的育婴嫂,钱我可以帮你出,小宝你想养我也可以帮你一起养,但这一切跟陶静没有关系,我不想再见到她季崇你是听不懂人话么!”
啪一声,我气呼呼地把电话挂断。
蓝瑶跑进来,一脸慌张:“怎么了姜缦!”
“没事。”
我擦了一把湿润的眼睛,咬咬牙,偏开脸。
蓝瑶:“你凌晨三点跑我家睡觉,一大早电话里大吼大叫,还跟我说没事?”
“那你还问。”
我跳下地,去厕所。
坐在马桶上,我用手抓着头发,颓然拄着膝盖。
我沮丧极了。我不想跟季崇吵架,说真的。
一地鸡毛的生活,无问对错。
而我之所以还能坚持在这段婚姻里,终究是因为爱大过绝望。
可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与季崇之间的交流变得这么不顺畅。
我误以为是丫丫走后的这小半年,我的情绪和状态始终游走在崩溃边缘,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
而事实上,丧女之痛不过是放大了长久以来始终存在的问题。
就比如说,【我们谈谈】这四个字,其实是季崇这些年来最强大的缓兵术。
他会用这种看似非常冷静的态度,直指我的冲动和激烈。
好像无论发生了什么,都是我不够成熟,不够三思而造成的不良后果。
例如怀孕时的患得患失,产后的婆媳矛盾,被催生二胎的崩溃,林林总总。
他好像就只会说一句【我们谈谈】,而谈谈的结果也只会是以我的一步步妥协来告终。却从来没有一次,是直面我的困难,而义无反顾帮我给出解决的方案。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恋爱那会儿,季崇明明不是这样的。
我说渴,他就帮我拿水;我说冷,他就帮我捂手;我说自习室很吵,他就会去跟后面聊天的同学理论。
总不会像现在这样——姜缦我们谈谈,你为什么这么冷?明明说了让你多穿衣服你不肯,偏要美丽冻人,你看我就不冷是不是?
这种说出来矫情,吞下去噎人的围城之痛,或许跟失去丫丫这件事,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我一不小心想太多了,以导致今天早上又一次严重的便秘。
蓝瑶在外面吼:“姜缦!你手机响!”
我以为是季崇,但我现在真的不想理他。
“帮我挂了。”
“不是老徐。”
蓝瑶大大方方踹开洗手间的门,把手机丢给我。
我看了一眼上面跳动的陌生来电,心说,怎么不是?
季崇一向这样,每次吵完架被我挂电话后,他都会就手拿别人的手机再打。
一看这个号,就知道肯定是陶静的。
我按下接听键,强屏着怒气:“季崇我再说一遍,她留我走。你要是真觉得这么难做,不如一步到位——”
“高教授。”
电话那段传来陈望的声音,我的手机当场下掉了。
“喂?!”
“高教授?我是陈望。你在听么?”
蓝瑶拎着豆浆机,从洗手间外面探头进来。
看我一脸惨白,跟见鬼了一样盯着地上喂喂作响的手机,蓝瑶嗤了一声,一边用夹子音嘲讽我,一边摇头摆尾地走了。
“哎呀真可怕~手机里竟然会有人说话的声音呢!好吓人呀~”
要不是因为我被马桶封印了,真想跳起来冲着她的蜜桃臀给上一脚!
我抖抖索索地捡起手机,小心喂了一句:“陈,陈总。”
“我在你家楼下。”
陈望说。
我当时第一反应,他不会是专门来送情趣内衣给我的吧?
“陈,陈总,我……你怎么来了?”
“我接你去公司。”
听我语无伦次的样子,陈望的口吻似乎有那么一丝丝的不耐,“昨天签约会上你们所长说,让你和另外两位老师去我们甲方做正式的项目述职。”
“啊?”
我捏着电话,彻底懵了。
听筒里传来一声沉重的呼吸,应该是陈望在叹气:“高教授,你是不是忘了?”
“我……”
我哪里是忘记了,我根本就没仔细听。
昨天下午在单位闹出那么大的乌龙,三点签约仪式的时候,我脑子里都是浆糊,所长和科长他们说了些什么,我一耳朵进另一耳朵出,整个人都是神游天际的。
“抱歉陈总。可是我——”
我该怎么跟陈望解释,昨天半夜一点他亲自把我送到家门口?然后今天早上,我却睡在我闺蜜家——
还是水仙苑这种名声很特别的地标性小区?!
如果我解释为我梦游的话。他会相信我真的梦游,还是会更相信我跟我老公吵架了呢?
我挠头:“陈总,我还是自已过去吧。就不麻烦您了,您——”
“我刚回国,这是我在公司任职副总以来的第一个项目。虽然我并不在意少数人的眼光,但还是希望能把初期的每个环节都做到尽善尽美。”
陈望说得很诚恳,“高教授,你连今天有项目述职都忘了,如果我不提前接上你,交代几句细节。你觉得我能放心么?”
“我……”
“姜缦,我给你弄黑豆豆浆吧!促进排卵的!”
蓝瑶在她的开放式厨房里冲我喊了一声,那清脆的穿透力,就跟在直播间里大喊“谢谢榜一大哥冲的火箭”一样。
你说,榜一大哥听不听得见?
在陈望面前,我已经不知道社死这两个字到底该怎么写了!
电话那边一阵沉默。
只有我的心跳和陈望的呼吸。
几秒后,对方说:“高教授,你家保姆不错,做事很专业。”
我恨不能一头撞死在豆浆机上。
我那么乐观积极,开朗幽默。为什么要用我女儿的死,夺走我身上所有的正能量?转脸向着窗外,我赶紧用右手指尖轻轻按了下眼内角。那里是泪水最容易决堤破防的位置,我以为这样,陈望就看不到我差点流眼泪了。...
我硬着头皮解释:“陈总,我……现在在我朋友家。
要不,我还是自已过去吧。就不麻烦你了。你放心,我马上就过去,我们可以提前一个小时对下资料。”
我的资料都在电脑里,甲方爸爸让我怎么改,我就怎么改。
“地址发我。”
陈望说完,挂了电话。
蓝瑶从外面大摇大摆进来:“问你呢。黑豆豆浆喝不喝?”
我垂头丧气:我喝你奶奶个爪儿。
捏着手机,我犹豫了一阵,最后还是把蓝瑶家的地址发给了陈望。
我快速起床,洗漱,化妆,然后毫不客气地从蓝瑶的衣柜里拽出一套深蓝色的修身职业西装。
我频频看表,最后丢下一句:“我走了,不吃了。”
“你这是干什么要?”
蓝瑶吐槽:“从我家里睡一夜起来的男人,都没见有你这么慌张的。”
坐上陈望的车,八点半才刚过一点点。
早高峰尚未开始,高架上还是能开出一点速度的。
陈望跟我说了一些今天要开会的注意事项,我听得很仔细,但脸上的表情始终不够坦然。
成年人的心结,不问不说,不表示就不存在。
等红灯的时候,陈望终于说:“高教授,如果我一整天都不打算问你为什么半夜去了朋友家,你是不是一直都没办法专心想工作的事?”
我:“!!!”
“你知道将生态度假中心的概念第一次跟环保生物联名做宣传,
在很多人眼里是很可笑的设想么?如果你一直不在状态,
我很担心公司里那些反对保守派,会理解为我们是要在社区里养鳄鱼,而直接毙掉第一期的投资款。”
我竖起耳朵,挺直腰背。
我说抱歉陈总,我不会跟钱过不去的。
“不过,”我叹了口气,嘴角微微牵起一丝苦笑,
“我确实是因为跟我先生吵了几句,才连夜住到我朋友那里的。大家都是成年人,这种事也没什么好难以启齿。”
“确实。”
陈望点点头,“如果你说你是因为昨晚弄丢了买的那些东西,于是跟你先生吵架的,才会有点难以启齿。”
陈望说着,伸手往后座方向指了指。
我一回头,目光就落在那只装着情趣内衣的玫红色手提袋上!
我:“!!!”
我说当然不是!
“如果你想倾诉,又不想让我听到。”
陈望说完,打开了车上的音响。
很难想象像他这样的男人,会喜欢这种重金属摇滚。
我视这种音乐为撕心裂肺,脸上的表情比遇到男人抽烟还扭曲。
他用余光瞄了我一眼,然后关掉音乐。并问我:“说完了么?”
我囧得无地自容,我说陈总您这样做,搞得好像我想放个屁,一直憋着不好意思,于是您善解人意地开了十秒音乐……
陈望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简直崩人设,笑到后面的车子频频鸣笛超车。
而且每辆车过去,都忍不住丢过来一句“傻逼,笑个屁”。
“好笑么?”
我看着他。
陈望稳住方向盘,侧过目光看了我一下:“高教授,没有人说过你很幽默么?”
“有啊。”
我靠在车座椅上,茫茫然目视前方。
我一直都是个很幽默的女孩,跟我爸一样。
我爸就是那种,对着野生动物拍照时嘴巴里还能不停说rap的人。
可他死的时候,饱受着病毒的折磨。
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舌头溃烂肿胀得像一条花斑蟒蛇,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可能老天爷总是觉得,幽默的人抗压能力最强了。
所以什么样命途坎坷的kPl,都交给我们这样的人来背负。
我那么乐观积极,开朗幽默。为什么要用我女儿的死,夺走我身上所有的正能量?
转脸向着窗外,我赶紧用右手指尖轻轻按了下眼内角。
那里是泪水最容易决堤破防的位置,我以为这样,陈望就看不到我差点流眼泪了。
可是我却疏忽了,右手抬起时,手腕上那道深深的割腕伤正面暴露在陈望的眼前……
终于来到华西集团楼下,陈望问我:“吃早饭了么?”
我嗯啊了一声,吞吐道:“吃,吃了……”
咕噜咕噜,小时候撒谎鼻子会变长,长大的撒谎肚子会叫。
“我去买。”
陈望把车靠边熄火,然后指了指大厦前面那一排c位停车位:“麻烦你帮我停下车。”
没等我应声,陈望便丢下驾驶室走了。
我看到他似乎去了马路对面的便利店。
陈望开的是一辆黑色的suv,百万级别的车,对他这样的身价来说,算是低调了。
我在保安的指引下,小心翼翼地把车停稳。
可偏偏在转一个直角的时候,好像有那么一点小碰震!
我没开过suv,视角实在生疏。
我赶紧下来查看,就看到车左侧似乎是有一道划痕。但我实在不能确定这是陈望车上本来就有的,还是我刚才不小心中招了。
我又不好直接跟陈望问,因为多半他都会说是自已本来就有的。
那我就更不好意思了。
绕着车子转了两周,我无奈问保安师傅说:“不好意思,刚我转弯的时候有没有撞到,我好像听到有一声嘎吱。”
保安也很无奈,他说按理说没有痕迹就没撞上,有划痕的话,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碰的,这种要鉴定得专门送去车检。
“哎,要不你看看行车记录?”
保安提议道。
我心想这倒也是个好办法。
于是立刻回到驾驶舱,想要看看刚才的录像。
可是这款记录仪的用法我不是很了解,有时间片段抓取,有按日期检索等功能。
我不好乱翻人家的隐私,所以赶紧点了今天早上八点半,我上车以后的时间轴,然后试图快进到刚才的画面——
可当我看到记录仪里的画面出现了我家楼下,才意识到自已弄错了快进的方向。
向后快进,变成了向前快进。调到陈望去我家楼下等我的时间段了!
我赶紧往回拨,可就在这时,画面里突然出现了一辆熟悉的车。
那不是季崇的车么?
陈望在我家楼下等我,所以记录仪里有我家的车子是很正常的。
但接下来一幕,让我怒火中烧!
我看到季崇和陶静一起从门栋里走出来,陶静抱着小宝。
季崇拉开后座的门,送两人坐进去。
这期间,陶静的身体贴着季崇,季崇还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看上去,就像男人揽着女人的肩,怀抱着她,将她和孩子送上车。
三个人宛如一家三口。
我坐在车里,耳朵嗡嗡直响。
季崇出轨了?
跟陶静在一起了?
我看着他们亲密互动的样子,愤怒燃烧着血液,禁不住浑身颤抖。
“徐主任,不好意思,是我用你的手机给高教授发的消息。”“你干什么这样做?”季崇质问道。“对不起,我是不想让高教授一直误会,我不想破坏你们的感情,想让你们能好好聊聊……”陶静泪汪汪的样子,我见犹怜。...
丫丫没了之后,我无数次想和季崇分开,我一度觉得我们过不下去了,巨大的伤痛横亘在我们之间。
我甚至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但他坚定的走向我,抱住我,哭着求我再试试。
我不是心软,我只是爱他。
难熬的时光里,我们相扶相持着痛过,好不容易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现在,他却要抛下我,背叛我,将我再度推入深渊。
看着画面上的一家三口,我突然觉得好讽刺。
是不是只要有一个孩子,一个贤惠的女人跟他共组家庭就足够了,这个女人可以是任何人,这个孩子也可以是任何一个孩子?!
那我和丫丫算什么呢?
蓝瑶总说,季崇是给人心开刀子。
所以他理智,心肠硬。
我是给研究动物习性的,所以我的感性和共情,跟猴子没什么区别。
真他妈的有道理。
所以在我还守着这个四面透风的家墙,想着要不要再生一个孩子,再为我们爱情结下一个结晶的时候。
季崇已经抬起头,昂首挺胸地开始了新的生活。
也是,我这个负能量爆棚的原配妻子,除了会沉浸在丧女之痛,发狠誓逼他跟他妈妈老死不相往来之外,我还能给他带来什么?
我想,我错的最离谱的地方大概就是——
我还以为季崇是跟我一样痛苦的。
我还以为季崇的痛苦,是会跟我一样长久的。
泪水砸在方向盘上,我抖抖索索地用手机拍下了行车记录仪里的那一段画面。
推开驾驶室的门,我泪流满面地看着面前的陈望。
他手里拎着一个加热过的三明治,还有一杯热豆浆。
“黑豆浆。”
他说。
我摇头,哽咽着说:“陈总,我……我有点不舒服,我想请个假。”
陈望是我们合作的甲方,并不是我们单位的领导。
但此时的我,已经头昏脑胀,语无伦次了。
我没有任何状态继续工作,只想逃走。
我把笔记本电脑塞给他:“麻烦你让秦老师和蔡老师讲吧,资料都在桌面上,我……”
“没关系,你不舒服可以暂时取消。”
陈望说。
“谢谢陈总,真的很抱歉。”
我转身离开大厦停车场,一路匆匆行如风。
我的过往,我的回忆,像走马灯一样在脑中过隙回旋,却不知该何去何从。
我像这座城市里的游魂。
直到太阳下山,手机里传来季崇的消息。
【姜缦,下班没?我们回家好好谈谈吧。】
【好。】
我到家时刚刚四点,季崇不在,陶静和小宝也不在。
屋子里冷锅冷灶的,好像一整天都没人的样子。
我静静坐在沙发上,我想,丫丫走后的这小半年,日子每天都是这样冷清,看不到生机。
季崇受够了,可以,我放他走。
我是那只叫圆圆的雌猩猩,永远不会像动物世界里的父亲一样自私与残忍。
半小时后,季崇回来了,陶静和小宝跟他一起进的门。
我没开灯,所以妥妥将他们“一家三口”吓得不轻。
“姜缦!你……你回来怎么不说一声?”
“不是你发的消息让我回来的么?”
我冷笑。
季崇一脸懵。
然后我看到陶静走上前,尴尬地看看我,又看看季崇。
“徐主任,不好意思,是我用你的手机给高教授发的消息。”
“你干什么这样做?”季崇质问道。
“对不起,我是不想让高教授一直误会,我不想破坏你们的感情,想让你们能好好聊聊……”
陶静泪汪汪的样子,我见犹怜。
我说:“你用我老公的手机给我发消息,不是示威难道是示好?收起你那点小聪明。你演的不累,我看着累。你也别再示范你那拙劣的演技了,我马上就会成全你们。”
不给陶静开口的机会,我站起身,把两本结婚证直接甩在季崇脸上。
“明早九点,把手续办了。但是今天晚上——”
我转向陶静,“今天晚上我依然是季崇名正言顺的妻子,我依然有权利辞退我家的保姆。哪怕他明天八抬大轿把你娶进来,但今晚,你必须给我滚出去。”
说完,我刚要转身,突然又想起了什么:
“哦对了,不是今晚。这房子是我结婚前的资产。季崇怕是没有资格把你娶进来吧?你们两个都给我滚。”
“姜缦你先冷静点!”
季崇上前一步,双手按住我的肩膀。
“我很冷静。”我甩开他的手,“别用你碰过别人的脏手碰我!”
季崇不解的看着我,“你在说什么?!”
他这一副无辜的样子,立即点燃了我心中的怒火,我再也维系不了成年人的体面了。
我冲着他怒吼:“季崇,你真以为我瞎么?!谁给你的勇气就连搂搂抱抱都不用掩人耳目,光天化日之下你不怕邻居看,你怕不怕女儿在看!”
我以为我会很坚强,我以为今天这一整天下来,我已经足够冷静到能跟他们摊牌的程度。
然而并没有,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流成行。
模糊的视线里,我甚至能感受到陶静眨着无辜的大眼睛。她心里一定在笑我吧。
二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看着我一个快三十的女人在这儿歇斯底里,而她,在暗自得意着自已青春美好的胶原蛋白。
她懂什么是婚姻,什么是爱情,什么是生活的一地鸡毛么?
命运张开的巨口,当初是怎么将我吞噬,未来就会将她怎样扒皮抽筋。
“小静。”
季崇转向陶静,不耐烦挥挥手道:“你先回避一下,我跟姜缦说几句话。”
陶静走了,我的情绪也稍有平复。
我与季崇坐在沙发的两侧,鲜红的结婚证摆在中间,气氛安静得让人窒息。
“姜缦,你是不是真的觉得,跟我过不下去了。”
季崇点了一支烟。
他戒烟好久了,因为丫丫那会儿有过敏性咳嗽,他便不抽了。
后来丫丫走了,他又开始抽。
再后来小宝来了,他又不碰烟了。
这个对自已都能残忍得反复横跳的男人,我想,我怎么能一直就这样相信他会陪我一辈子不变呢?
我说,季崇你别装了。
我把手机打开,给他看我录的那段监控视频。
我不知道我们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但我说不出口,我后悔了这种话。我隐隐期待着季崇能给我一个保证。但他什么也没说。...
季崇看完后,用失望至极的眼神看向我。
那一刻,我的心竟然莫名一慌。
“姜缦,是不是在你眼里,我就是个收破烂的,什么女人都可以来者不拒。”
这……我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说。
我满腹的悲愤质问哽在了喉间。
他眼眶泛红的盯着我。
“姜缦,我可以跟你离婚,不管你要什么,我季崇有的,都可以给你。但你不能……也不该这样。”
我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这个男人是在演戏还是真心的……
“季崇,你把话说清楚。”
“难道不是你不想过了,千方百计找我出轨的证明?难道不是你已经认定我有罪,所以看我干什么都不顺眼?!”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我,“姜缦,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你对我就没有一点点信任吗?你可以怀疑我任何事情,唯独不该怀疑我对你的感情。”
我觉得他的话十足可笑,“证据就在眼前,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好。”季崇点点头,他转身从包里拿了一个病历本出来,然后甩在了沙发上。
他咬牙道,“我本来今天是要去找你的,但早上小宝发烧了,我就开车带着陶静和孩子一起去了医院。你所谓的搂搂抱抱,就是孩子发烧了,陶静很担心,我安抚性的随便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是护着她上车吗?!我是护着她怀里的小宝!”季崇眼底的情绪翻滚着,“如果这也算出轨,那我确实出轨了,还不只一次,上周有个小护土晕倒了,我还把她抱到了急诊室。”
“姜缦,需要我给你列一个出轨清单吗?”
我看着手里的医院诊断证明,愣住了。
季崇冷嘲热讽,“对,这个也可能是假的,我现在就去医院给你调监控行吗?还是说,你干脆直接判我死刑就可以了。反正在你眼里,我季崇现在就是个……渣男,不是吗?”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所谓的捉奸只是一场乌龙?
“姜缦,你让我觉得,爱了你这么多年的我,像个傻逼。”
心里一记重锤落下。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不起显得太过苍白。
季崇垂下头,用手抓着自已的短发,另一手摘下眼镜,丢在茶几上。
他说:“姜缦你可以跟我离婚。
如果你看着我只有怨,看着我妈只有恨,
你跟我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煎熬和折磨。你可以走。
你可以找个新的男人,再生一个孩子,去过新的生活。
我们这段感情里,你没有任何错,错的是我,是我妈。
姜缦,你太好了,不然我也不会这么爱你,但我知道,我很差劲,配不上你,除了能给你绝对忠诚的爱,我甚至没有其他能拿得出手的东西。我相信,你如果再找,肯定也会找到比我更好的。”
他偏过头,但我已经看见了他的眼泪。
“所以,你不用找任何理由来结束我们的婚姻,只要你想走,我就放你走,无条件放你走。
但我不会再找其他女人,我明知道自已这辈子只爱你姜缦。还随便抓一个小保姆回来,
把人家好好的姑娘当成你的替身,耽误人家一辈子,就为了再给我生个一男半女?
姜缦,我没你想的那么渣,我做不出那样的混帐事……”
“别说了……”
我承认,季崇的话打破了我心底最深的那层防线。
我不是想和他分开,所以先入为主的觉得他出轨了……
我只是关心则乱,看到视频的时候太生气,所以失去理智了。
我知道自已现在的状态有多糟糕。
我可以接受他选择新的生活,却不能接受他一边想要新的生活,一边欺骗我,计划着放弃我逃离我。
因为这种虚假的生活,更让人绝望。
当真相被揭开的时候,又该有多残忍。
所以,我们可以因为任何理由分开,但绝对不能是欺骗。
“我相信你很爱我。我也承认,我不该随意怀疑你,但是,你真的就一点问题都没有吗?你给了我足够的安全感吗?季崇,这颗怀疑的种子是你种下的。”
良久后,季崇哽咽着开口,“那我们明天就去民政局。”
我紧咬着唇,一直咬到满口都是血腥味。
我不知道我们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但我说不出口,我后悔了这种话。
我隐隐期待着季崇能给我一个保证。
但他什么也没说。
过了一会儿,房间里的小宝突然哭了起来。
我和季崇前后进去。
我们都收拾好了自已的心情,平静的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孩子可能是饿了。
季崇说,一般这个时间,陶静会给他加一顿奶粉。
我点点头:“我去烧吧。”
小宝来了二十多天了,我第一次给他冲奶。
我用恒温奶壶烧了热水,目光冷不定瞥到地上那个放着小衣服的包装袋。
这是我昨天回来时给小宝买的衣服。
我把袋子递给季崇。
他愣了一下:“这是你买的?”
我嗯了一声,没回头,自顾自往奶瓶里挖奶粉。
“我都不知道给你小宝买衣服了。”
季崇喃喃自语。
我苦笑一声:“你确实不知道,其实我不是……完全没有做过要接纳新生活的打算。”
季崇沉默了。
我其实不懂,既然误会已经解开了,他为什么一句挽留的话也不说。
还是说,离婚也是他想要的结果?
我手里正端着水壶,一个分神,热手溅到手背,我下意识松开了水壶。
“当心!”
千钧一发之际,季崇竟然用脚踢了上去!
哗一下!半壶开水瀑布一样倒在他的右脚背上!
“季崇!”
我当时只觉得脑子一懵,心脏差点掏空了!
“季崇!季崇你要不要紧!”
我慌手慌脚除去他的袜子,整个脚面的皮肤就跟塑料袋一样被撕开来,露出里面粉红的肉!
他痛得紧皱眉头,却挣扎着要看我的腿。
“你有没有被烫到?”
他眼里的担忧不是假的。
人的语言或许可以骗人,但行动不会。
我心里又急又感动。
“我没事儿!你别动了!我们去医院!”
经过医院一楼走廊时,我无意间看到墙上的先进榜。上面赫然挂着陶静的照片!趁着季崇休息的时候,我找刘梅打听了一下陶静的事情。因为没什么接触,她也不是很了解,只是隐约听说她生了一个孩子。...
“呦!这怎么烫成这样的?”
中心医院有个24小时的烫伤急诊科,我带着季崇急急匆匆赶过来。
看到今晚值班的巡护正好是护土长刘梅。
她围着季崇转了两圈,啧啧同情道:“这没个十天半月甭想下地了,等到换药时还要疼呢。”
季崇抓着诊床的扶手,故作轻松,“没事,我一个男人怕什么疼!”
我说:“刘护土长,这种一般会留疤么?”
刘梅无奈:“肯定会啊。”
季崇安慰我:“留疤也无所谓,我一三十多的大老爷们,脚上有疤又不会怎样?又不像你,还得穿裙子,穿凉鞋。”
我心里难受得很。
如果不是季崇抬腿给我挡了那么一下,估计这半壶开水就倒在我的小腿上了。
刘梅估计猜到季崇是为了我受伤的,冲我俩眨眨眼,揶揄道:“啧啧,烫成这样也不忘秀恩爱。”
我有些不好意思,今天一天闹出这么多事,都是我引起的。
我让季崇先休息一会儿,去给他拿药。
经过医院一楼走廊时,我无意间看到墙上的先进榜。
上面赫然挂着陶静的照片!
趁着季崇休息的时候,我找刘梅打听了一下陶静的事情。
因为没什么接触,她也不是很了解,只是隐约听说她生了一个孩子。
我一路开车往回,心事重重。
季崇坐在副驾驶上,偶尔转头看看我。
“姜缦。”
他轻声叫我。
“吱!”
我踩了个刹车,停在闯红灯的临界线之前。
“季崇,你跟陶静怎么认识的?”
“啊?她以前是我们医院的护土,怎么了?”
“我是问你这次,怎么找到她来当保姆的?”我一脸严肃。
季崇挺身过来,一脸坦诚。
“她辞职了,后来就去当育婴嫂了。我和我妈去给小宝找阿姨的时候,在中介遇到的,巧合。一看是熟人,肯定选认识的放心啊。”
“她生过孩子,你知道么?”
我也不兜弯子了,开门见山。
季崇蹙眉:“刘梅刚才跟你说的?”
“这么说,你真的知道?”
我咬了下唇,目光眈眈地瞪着季崇。
这时候,信号灯已经变绿了,后面的车嘀嘀咕咕地催促。
我启动车子,过了马路以后干脆就靠边停下来了。
“季崇,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季崇叹了口气。
“我也是听说的,她遇人不淑,叫人搞大了肚子,那个男的是个很有钱的公子哥儿,骗她把孩子生了,婆家抢走了孩子,丢给她几万块钱,之后她就辞职了。”
我:“!!!”
“也是因为这样,所以我平时难免对她宽容了些,我们俩之间真没有你想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那你之前怎么不跟我说?”
“这是人家的隐私。你要我怎么说?再说了我一个大男人,那么八卦像什么样子。”季崇嘀嘀咕咕道。
他无奈摊手:“更何况你也不想想,她一个二十三四的小姑娘,要不是因为生过孩子,
她怎么可能出来转行当育儿嫂呢?谁雇她?姜缦,你不是一直说,觉得她特别喜欢小宝,甚至还教小宝叫自已妈妈么?”
我沉默,等他往下说。
“可能就是因为她生了孩子被人家骗走了,所以很容易对小孩子移情……”
一直以来,盘桓在我心中的疑惑都有了合理的解答。
但是——
“虽然我能理解陶静的遭遇,不代表她就适合当育儿嫂。”
“季崇,她的经历确实很让人同情,但就因为陶静太喜欢孩子了,我才怕她会做出偏激的事情来。”
季崇有些犹豫,“可是,既然陶静喜欢孩子,应该不会做出伤害孩子的事情吧……”
“反正我不能放心把那么大点的小孩交给一个,我只能说,极有可能心理不太健康的育婴嫂。”
季崇一脸诧异地看着我:“姜缦,可是……我们明天不是就要去离婚了么?”
我:“……”
“高教授!我——”“你瞒不了我。”我说,“你对季崇有好感,你幻想着我们的家庭因为矛盾和裂痕,给你营造了趁虚而入的机会。你不用否认,我看你的眼睛就知道,就像动物世界里雌雄配偶认定对方时的样子。”...
一个骑着铁驴的警察过来,敲敲窗。
我做了个ok的手势,表示说自已马上就走。
回到家已经快九点了。
陶静哄睡了小宝,见我和季崇回来。
她看了一眼季崇缠着厚厚绷带的脚,眼神里的关心藏不住,但嘴上还是很乖巧懂事,一句多余的话没说。
“高教授,你们还没吃晚饭吧。我煮了点馄饨,我……你放心,我烧饭时有戴口罩的。”
说完,她麻利地去厨房盛了两碗馄炖过来。
我看了季崇一眼,然后扶着他先到餐桌坐下。
然后我对陶静说:“你过来小陶,我跟你谈谈。”
我带陶静去了书房,把门关上。
她很忐忑,一双眼睛无处安放。
“你别紧张。”
我坐在椅子上,她坐在小沙发上。
我开诚布公地问她:“你生过孩子是不是?”
陶静的肩膀颤了颤,脸上呈现出死灰一样的白。
我笑:“你干嘛这么紧张?季崇都知道的事,你凭什么觉得他会一直隐瞒我?你是我家保姆,你的过往,我们有权知道。”
“高教授……我……”
“男孩女孩?”
我问。
“女,女孩。”
陶静低头说。
“几岁。”
“两岁。”
陶静咬着唇,没有抬起眼睛。
但是我看得到,她的泪水掉在了搁在膝盖的手背上。
哽了哽声音:“如果,她还活着的话。”
我:“!!!”
一瞬间,仿若一根钢针直刺我胸膛。
沿着刚刚愈合的伤疤,挑出红色泛滥的血花。
我差点被憋在喉咙里的一口气给噎住——
“你女儿她……”
我说,“我听说,不是被她爸爸家里带走了?”
“原本应该是的。”
陶静抬起眼睛,已是泪流满面。
“我跟她爸爸在一起,怀孕了以后他们家才跟我摊牌,说以他们的条件,跟我家里相差那么悬殊,他们是不可能让儿子跟我结婚的……”
陶静一边抹眼泪,一边诉说着自已曾经遇人不淑的悲惨经历,
“四个月的时候打b超,说是个儿子。他家就说,是儿子让我生下来,给我二十万。
没想到后面翻盘,是个女儿。他们家人说什么都不要。
我一个人带着女儿,我爸妈也不认我,我没有钱,孩子发烧,后来肺炎……还不到百天,就没了……”
陶静说不下去,双手埋住了脸,肩膀一个劲儿抽泣着。
“高教授,我没跟任何人说。就像你,你也没告诉别人,丫丫出事了。
谁问你,你都说孩子在国外,你妈妈给你带着的。不是么?”
我承认,我听不了这样的经历。
陶静哭得我心碎,我忍不住跟她一起流泪。
“所以你当育婴嫂……”
“我就是想孩子,我知道那种刚刚生完了孩子却没有人帮忙的无助。
我年轻,经验不足,报价很低。
三千五千我都上户。徐主任和他妈妈在中介遇到我的时候,我也很意外……对小宝,我是真的想好好爱他的。”
“你尽管好好爱他。”
我抽了几张纸巾,递给陶静。
我说,你放心,今天这些事,我不会跟别人讲。
“谢谢你,高教授。真的谢谢你。”
陶静一边擦眼泪,一边说:“你知道么?我一开始带小宝的时候,就有一种感觉。
他就像个小天使,来到这里,不仅救赎你,也救赎我。”
“是啊。”
我微笑道:“他的到来,真的很意外。他把我们无处安放的母爱分享起来。
真的挺好的,小陶。我希望我们冰释前嫌,你好好照顾小宝,在新的合适的育婴嫂到来之前。”
“高教授,你的意思是——”
陶静顿时睁圆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我想她一定是非常意外,明明已经跟我这么同病相怜了,我竟然还要辞退她?
“我不明白高教授,我……我不认为还有别人会比我更适合带小宝。
你懂得,我们可以配合相处的很好的。你工作忙,我照顾家里,我……”
“陶静。”
我淡淡摇头:“因为你从一开始就搞错了一件事。
你爱小宝,我可以把这个养子分享给你。但我爱季崇,我不可能把老公也分享给你。明白么?”
“高教授!我——”
“你瞒不了我。”
我说,“你对季崇有好感,你幻想着我们的家庭因为矛盾和裂痕,给你营造了趁虚而入的机会。
你不用否认,我看你的眼睛就知道,就像动物世界里雌雄配偶认定对方时的样子。”
说完,我站起身:“你放心,新来的育婴嫂多少月薪,我会把你缺的那部分补给你。
别跟我说孩子离不开你,离不开你你可以带走。但我的男人,我不会让你带走。”
我推门出去,看到季崇吃完了馄饨,正拖着伤腿准备去洗碗。
“季崇你别动了,快放下!”
我按住他,把碗抢下来。
“你哭了?”
他指了指我红肿的眼睛,接着,就听到陶静进儿童房的声音。
“你们,聊了什么?”
“说好了,我找个新的育儿嫂,在这之前,陶静继续留在家。”
“什么?”
季崇顿时一愣:“你让陶静走?”
“她答应了。”
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