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我儿命好,命不该绝,那是他的福气,白大叔那是命数到了,他命短怪得了谁,他们谢家,又没让白大叔救人。”这么几句话,光是村里人听到就气得牙痒痒的。后来这话也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了白大叔的瞎眼老娘耳朵里,白家老大娘听到这话,气得气血翻涌,当场就晕了过去,没出半个月就跟着白大叔撒手人寰。...
谢招娣是真不想管牛凤的死活。
可她还真就不能真的不管。
中国人讲究孝道,百善孝为先。
不管父母好与不好,做子女的都该言听计从,否则一顶不孝的帽子扣在你头上,就能压死人。
左邻右舍的人都看着,只要谢招娣还想在这个村子呆下去,她就不可能真的漠视牛凤的生死。
所以尽管心里不愿,谢招娣还是放下了手中的活,起身打开了院门,出去查看牛凤的情况。
她还真是叫雷给劈了!
不仅一张脸被劈得乌漆嘛黑,头发也烧焦了半截,嘴里还在吐着黑烟。
那模样相当滑稽。
好在人没事,看到谢招娣出来,还知道拿眼睛瞪她,只是嘴巴阿巴阿巴的说不出话,像是被劈成了哑巴。
附近有人看热闹,但是一个走近ᴊsɢ的人都没有。
那些邻居有的趴在墙头,有的靠在屋檐下,有的坐在大门口,一个个远远的看着牛凤,津津有味的看着热闹。
他们不敢靠近,怕被牛凤缠上,也不想靠近,怕谢招娣求他们帮忙。
在这个村子里,没人愿意插手谢家的事情。
几年前,村里爆发过一次山洪,谢仁正好在河沟里泡澡,差点被山洪冲走,是村里一位姓白的大叔救下了谢仁。
谢仁倒是捡回一条命,可那姓白的大叔就可怜了,他不仅被山洪卷走,更是连尸体都没有找到,落了个尸骨无存。
按理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谢仁的父母该好好感谢这位姓白的大叔,要善待白大叔留在这世上的遗孀和孩子的。
可那时候牛凤是怎么说的?
她说:“我儿命好,命不该绝,那是他的福气,白大叔那是命数到了,他命短怪得了谁,他们谢家,又没让白大叔救人。”
这么几句话,光是村里人听到就气得牙痒痒的。
后来这话也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了白大叔的瞎眼老娘耳朵里,白家老大娘听到这话,气得气血翻涌,当场就晕了过去,没出半个月就跟着白大叔撒手人寰。
纵使是这样,谢家人对白家剩下的孤儿寡母,也从来没有一点点歉疚之心。
谢家做下的事情历历在目,村里人哪里还敢管谢家的闲事。
农村人大多数都朴素,乐于助人,但这人也得看是什么人,如果这要是谢家的人,那他们肯定是有多远跑多远。
因为谢家人已经被月牙村的村民开除了人籍。
提到这家人,村里人就只有一句话:“这家人真不是东西!”
名声都差到了这个地步,谁还愿意搭理谢招娣这一家子,连看热闹都没人愿意凑近了看,生怕沾染上了谢家人晦气。
谢招娣很明白她和自己的娘家人在村子里是个什么风评,她知道不会有人帮她的。
但是就凭着她自己这细胳膊细腿,也搬不动她娘这个煤气罐罐。
她上前查看了一下牛凤的情况,发现她伤得很重,根本没办法站起来,无奈只能转身拉着圆圆的手,去了隔壁王婶家。
隔壁王婶正坐在屋檐下嗑瓜子,突然看到谢招娣往她坐的地方走,心里猛的一惊,瓜子也不嗑了,不停的在嘴里默念:
“不要找我帮忙,不要找我帮忙~~~~~”
老远的,谢招娣就看到了王婶儿脸上那副躲瘟神的表情,她脸上火辣辣的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往王婶儿家里走。
等走到了王婶儿跟前,谢招娣将圆圆放到了王婶儿旁边,说道:
“婶子,能不能麻烦你帮我照看一下圆圆,我娘的情况不太好,我搬不动她,得去一趟山下,喊我本家的几个叔叔来送我娘去医院。”
“行。”王婶儿一听,谢招娣不是喊她帮忙牛凤的,脸上神色顿时放松了不少:“圆圆你就放这,我给你看着,你快去山下找人救你娘去。”
没人愿意帮牛凤,但圆圆还是很讨人喜欢的,再说了,就算看在程景深的身上,周边的邻居也愿意对圆圆照看一二。
“那就麻烦婶子了。”谢招娣诚恳的跟王婶儿道了声谢,然后才转身离开。
王婶儿大概是没想到谢招娣这嘴里还能说出人话来,非常诧异了看了谢招娣一眼。
换做前世,谢招娣在这个年纪,是绝对不会说麻烦这种话的,她这个年纪和娘家人算是蛇鼠一窝,压根就不懂什么礼貌。
后来国家发达起来,谢招娣去镇上待了几年,经常接触电视,和饭店的客人打交道,又辅导侄子做了几年功课,再加上弟媳妇耐心的引导,才慢慢的知道了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
说起来,谢招娣前世离婚之后,唯一给过谢招娣一点温暖的人,便是弟媳了。
可惜弟媳也是个命苦的女人,嫁了谢仁这么个混不吝的东西,早年在农村被婆婆欺负,吃了不少苦,后来凭着自己的努力在镇上开了餐馆,结果餐馆在生意最辉煌的时候,被谢仁赌博输了出去。
谢招娣查出癌症的时候,弟媳正在和谢仁打官司离婚。
前世弟媳之所以会嫁给谢仁,是因为谢仁从谢招娣这里拿到了那三千块钱,弟媳的娘见钱眼开,也不管谢仁是个什么东西,就逼着弟媳嫁给了谢仁。
这一世谢招娣不会再让谢仁拿到自己一分钱,谢仁是绝对没能力靠着自己的本事娶媳妇的,谢招娣心想,弟媳这辈子大概也能逃过一劫。
想着前世那些事儿,谢招娣慢吞吞的出了王婶儿家里的院子,又在院门口看了一眼还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牛凤。
然后不慌不忙的朝着山下走去,心里不禁恶毒的想着,牛凤最好是坚持不到她喊人来救,就这么死在那里最好。
谢招娣本来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上辈子愚孝了一生,死状凄惨,心中满是怨恨,面对害死她的人,不管那人是谁,她都惟愿对方不得好死。
十分钟的路程,谢招娣走了二十分钟。
她到娘家的时候,她爹正在院子里劈柴。
看到谢招娣,谢铁棍放下了手中的斧子,撩起身上的衣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然后皮笑肉不笑的对着谢招娣问道:
“闺女,你咋回来捏,你娘不是找你去了吗?”
“嗯,找了,打了我一顿,结果出了门被雷劈到了,伤得很严重,所以赶紧下山来找你,爹快去找叔叔们弄副竹架子,抬我娘去医院。”
谢铁棍明显一愣。
“咋能让雷劈了?”他皱着眉,开始数落谢招娣她娘:“早让她别去找你,她非要去,你们兄妹之间的矛盾,自己会处理的。
我都说了,你这个女儿很好的,又孝顺父母,对弟弟又好,谢仁确实做得太过分,你做姐姐的教训教训也没错。
她就不听我的,还跑到山上要去打你,哎,结果被雷劈了吧,这都是报应,闺女啊,你妈没打疼你吧?”
每次谢招娣娘骂了谢招娣,打了谢招娣,她爹就会跳出来摆出一副心疼女儿的样子,问打疼了没,让谢招娣不要跟她娘计较,说她娘那是刀子嘴豆腐心。实际上呢,谢招娣娘打她的时候,不给谢招娣吃饭的时候,让谢招娣寒冷腊月用冷水洗衣服的时候,她爹都在角落默默的看着,闷不吭声。...
谢招娣冷眼听着她爹对她娘的数落,面无表情。
一个家里有人唱黑脸,自然也就有人唱白脸,要不然谢招娣上辈子怎么会被哄得团团转。
若说谢招娣娘是个恶妇,刁蛮凶狠,那谢铁棍拿的就是软刀子,软刀子是无形的,扎起人来却比钢刀还要疼。
每次谢招娣娘骂了谢招娣,打了谢招娣,她爹就会跳出来摆出一副心疼女儿的样子,问打疼了没,让谢招娣不要跟她娘计较,说她娘那是刀子嘴豆腐心。
实际上呢,谢招娣娘打她的时候,不给谢招娣吃饭的时候,让谢招娣寒冷腊月用冷水洗衣服的时候,她爹都在角落默默的看着,闷不吭声。
每次都是等到事情结束,她爹才会不痛不痒的上来说一句,你娘对你有点过分了。
明明他就在旁边看着他不阻止,他同样享受着剥削女儿带去的好处,但又想把坏人都推给谢招娣娘去做。
其实这些事,谢招娣前世到后来,也自己琢磨到了味。
只是她不敢去多想,她怕自己想明白,怕自己发现自己失去丈夫和孩子,也要维护的娘家人,根本没把她当个人。
她害怕向自己证明,她所有的选择,都是错误的。
所以有时候即使她什么都明白了,也依然会揣着明白装糊涂,打算稀里糊涂的度完一生。
可她连一个平静告别人世的场面都没有等到。
重来一世,谢招娣已经彻底看清了谢铁棍的嘴脸,面对谢铁棍一如既往的假惺惺的关心,谢招娣不仅没什么感觉,甚至还有点恶心。
甚至她都能想象到,前世她被大火烧死的是,她爹也是这样一副德行,一边跟她娘蹲在山下望风,一边假惺惺的跟她娘说:
“哎,招娣再怎么说也是我们的女儿,你们怎么能这么歹毒,要害死她呢?”
一生他都是如此,他什么都没错,都是别人的错。
谢招娣听够了他那套不痛不痒的说辞。
面对着谢铁棍那不值钱的关心,谢招娣心中毫无波澜,只等她爹把话说完了,淡淡的催促了一句:
“爹还是快点去找人,我娘还在地上躺着,晚了别出什么事儿!”
“哎,你怎么能让你娘在地上躺着,她再怎么也是你娘,就算去凶了你一顿,那也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就不能找个人,先给她扶起来?”又是这套说辞。
听到这话谢招娣禁不住讽刺的笑了笑:“那爹觉得,月牙村里,除了姓谢的,还有谁愿意帮我把我娘给扶起来。
一句话就把谢铁棍给问的再也说不出话。
他沉默了会,把手里剩的几口草烟抽完了,才出了院子去找人。
月牙村里姓谢的人多,虽然外姓人不愿意管谢招娣家的烂事,谢招娣她爹倒也很快找到了几个本家的兄弟侄子去山上帮忙。
在路上,有人问谢铁棍,这牛凤摔了,谢仁怎么不跟着来帮忙。
谢铁棍回道:
“那瘪犊子,ᴊsɢ犯浑让他姐夫给教训了一顿,打得不轻,拿了点去镇上医院看伤去了。”
周围人听得一阵唏嘘,纷纷替谢仁鸣不平。
“他一个外姓女婿,凭啥打我老谢家的人?”
“就是啊,铁棍叔,你可不能太惯着你家那女婿,他今天敢打谢仁哥,明天就敢打你和婶子。”
“铁棍,正好今天下雨,咱们一家人都在,要不趁着这机会,去学堂找找程景深那小子,揍他一顿给谢仁出口恶气?”
这些人各怀鬼胎。好在谢铁棍是个装好人装习惯了的,并没同意这些人去闹事。一行人在泥泞的路上走了十来分钟,才来到了谢招娣家的院子门口。从谢招娣下山,到谢铁棍去找人,制作担架,这都过去了快一个小时的时间,遗憾的是牛凤命硬,不仅没挂掉,反而恢复了不少,都有精神头骂谢招娣了。...
这一个姓,姓不出两家人。
在这个村子里,只要是姓谢的人,就没几个好东西。
为数不多好的那几家,也早就跟这些人撇清了关系。
谢招娣走在前面,听着这些人当着她的面,商量着要怎么教训她的丈夫,气得咬牙切齿,要不是还要在这个村子生活下去,顾及名声,她非要招系统上身,将这些人打个芝麻开花节节高。
别看这些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他们会有这样的想法,也不纯粹就是为了谢仁鸣不平,他们或多或少也存着自己的小心思。
有的人是出于嫉妒,看着谢招娣嫁了个有能力的知青丈夫,嫉妒,想从背后使坏让程景深和谢招娣决裂。
有的人是想占小便宜,想纠结一群人去学堂吓唬程景深,好让程景深免了他们那些小孩的学费。
.........
这些人各怀鬼胎。
好在谢铁棍是个装好人装习惯了的,并没同意这些人去闹事。
一行人在泥泞的路上走了十来分钟,才来到了谢招娣家的院子门口。
从谢招娣下山,到谢铁棍去找人,制作担架,这都过去了快一个小时的时间,遗憾的是牛凤命硬,不仅没挂掉,反而恢复了不少,都有精神头骂谢招娣了。
她还是躺在地上,没人管她,甚至远处围观的人都散了个干净。
只留下牛凤一个人躺在地上,她哎呦哎呦的叫着,看到谢招娣带着人走近,便卷着舌头开始对谢招娣破口大骂:
“死丫头,你是想害死你老娘啊,这么久才来,是想让我死在这吗?”
口齿咿呀不清,谢招娣站在一旁看着,不动声色。
实在不想浪费时间跟这种人吵。
等到那些人将牛凤抬上担架,谢招娣回了一趟家,从家里取了点鸡蛋,摘了点西红柿又去了一趟王婶家。
把那些吃的都交给了王婶,拜托王婶帮她再照看一下圆圆。
“婶子,我娘来的突然,来的时候圆圆还在吃饭,都没吃完就被我娘给打断了,圆圆现在还饿着肚子,麻烦婶子做点吃的给圆圆。
我娘那可能还有点麻烦,还得麻烦婶子帮我照看一下圆圆,等下午景深从学堂回来,再麻烦你跟他把事情说一下。”
王婶儿人好,下雨天反正也没事,照看一下圆圆,她倒也乐意,主要是看在程景深的面子上。
只是,那些吃的东西,王婶儿是不要的。
“谢招娣,这左邻右舍的,帮着看个孩子,也没什么,只是这吃的你就别拿了,圆圆这么丁点孩子,吃不了多少东西的。”
“婶子,你就别推脱了,这年头谁家也不容易,你帮我看孩子我就很感激了,哪能再从吃食上占你们的便宜。
东西你就收下,要不然我不安心的,我得赶紧去追我娘的担架了,婶子,我走了。”
谢招娣说完话,又摸了摸圆圆的头,赶紧回过头匆匆的离开了王婶儿的院子。
院子里,王婶儿奇怪的看着谢招娣的离开了背影,嘴里念叨着:
“怎么一夜之间过去,就突然跟换了个人似的,莫不是小鬼上身了?”
说完牛凤的情况,医生才接着说道:“患者的烧伤还是比较严重,还是得住院治疗个三五天,避免伤口二次感染,你们来个家属,跟我去一趟办公室,我开一下交费的单子,去把费用先缴纳一下。”医生话才说完,谢家几乎所有人,都齐刷刷的把目光投向了谢招娣。...
离开了王婶儿家之后,谢招娣没多大会便跟上了抬着她娘的担架。
倒不是她追得急,主要是这山间的泥泞小路太窄,再加上那些人抬着自制的担架,跟抬着担架一样走不快,她脚程再慢也赶得上。
这个时候山区都还不通公路,出远门都只能靠着双脚走,从月牙村走到镇上,要走三十多里的山路。
平时赶集天不见亮就得出门,走到镇上要两三个小时,赶集的时间也就那么个把小时,时间过了,集上的人立马散得干干净净。
空着手走路都慢得不行,靠着双脚走自然需要更多的时间。
一行人走走歇歇,累了就换个人抬。
有时候遇到有水井,河水的地方,他们就把牛凤放在地上,跑到水井旁边伸手捧一两口水来解渴,若是碰到路边有巴掌大的那种草叶,也会摘叶子下来喝水。
后世的时候,许多人家都通了自来水,农村都是用塑料管子,自己从水井里拉管子回家,塑料管子抽回家的水总有股塑料味。
远不如这时候在山里,伸手掬一捧来的甘甜。
谢招娣觉得,这个时期,生活虽然不富裕,但是某些方面,也会有比后世幸福的地方。
就这样,一行人抬着牛凤,走了三个半小时的时间,终于来到了镇上。
这个时候镇医院看病还不用挂号,到了医院,直接找到诊室的大夫,大夫起身安排牛凤睡到了病床上。
然后医生动手给牛凤做了一下检查。
查完了,他便告诉谢招娣喝谢铁棍,说牛凤只是受了一些皮外伤,没有别的问题,只需要处理好伤口,输几天液,补充一下淡盐水,平衡一下电解质就行。
说完牛凤的情况,医生才接着说道:
“患者的烧伤还是比较严重,还是得住院治疗个三五天,避免伤口二次感染,你们来个家属,跟我去一趟办公室,我开一下交费的单子,去把费用先缴纳一下。”
医生话才说完,谢家几乎所有人,都齐刷刷的把目光投向了谢招娣。
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认为,这个钱应该谢招娣去付。
可谢招娣手上哪里有钱,她手上只要有一分钱,都会献宝一般拿到娘家递给牛凤,不要说她根本没钱,就是她有钱,也不会再给娘家人花一分。
看着那些齐刷刷的目光,谢招娣十分为难的摊了摊手,说道:
“都看我干嘛啊,你们不会觉得我有钱吧,我这家里有个鸡蛋,都巴巴的往娘家送,你们都是知道的,我可没钱!”
这话说的都是事实,月牙村里谁不知道谢招娣帮扶娘家入魔的事。
谢家这些亲戚,表面上再谢招娣的爹娘面前夸谢招娣孝顺,实际上却在暗地里偷笑,说谢招娣如此没有节制的帮扶娘家,早晚会成为被男人的抛弃的弃妇。
眼下谢招娣说她没钱,谢家人自然也是知晓的,谢招娣以为她说没钱,那谢铁棍也拿她没有办法,只是谢招娣显然还是低估了她爹想从她手里掏钱的决心。
“招娣啊,你救救你娘,咱们谢家人都是泥腿子,没什么本事,哪有钱拿出来看病。
这样子,你回一趟村里,去找程景深,让他想办法拿点钱,谢家就你最有本事,嫁了好男人。”
这话要是换到以前,谢招娣听了可能会立马屁颠屁颠的往村里跑。
她是个没什么用,自卑到骨子里的人,一生之中唯一的闪光点,就是嫁了一个优秀的男人。
只要别人提及这个闪光点,谢招娣简直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她会忍不住的去要程景深满足别人的愿望,以证明她嫁的男人,不仅优秀,还对她有着独一无二的宠爱。
大多数世人都是有那么一点虚荣心的,有的人为了虚荣心晒财富,有的人为了虚荣心晒美貌,有的人为了虚荣心晒学历。
而谢招娣,则是为了虚荣心,晒男人。
前世,娘家人就是捕捉到了谢招娣的愚蠢和自卑,所以软硬兼施,轻易的拿捏住了谢招娣。
可已经重活一世的她,还会那么傻吗?
显然不会。
看着面色不耐的医生,和病房里另外两个患者,和他们的家属,谢招娣抹了抹眼睛,眼泪就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
她哭得隐忍又委屈,茫然无助的看着她那个抠搜的爹,声音低落的开口:
“爹,你明明就有钱,我知道你腰上别着一个裤袋,袋子里装了好些零钱,随便拿一点出来就能救娘的命。
明明你有钱,怎么非要我回去找我男人,低三下四的去找别人借。”
“胡说,我哪来的什么钱,那裤袋里的钱两块不到,哪够给你娘看病?”谢铁棍简直大惊失色,他身上偷藏钱的事,可从来没告诉过任何人,他不明白谢招娣是如何知道的。
她知道也就算了,还敢说出来,要是让家里那母老虎知道他藏私房钱,不得扒他一层皮,他想也不想的就否认了这件事。
看着谢铁棍惊慌失措的样子,谢招娣心中冷笑不已,她爹身上有钱这件事,可是他自己后来亲口承认的。
等再过几年,谢仁不孝,谢铁棍得了病没钱治,她这个离了婚的女儿也指望不上的时候,他就会为了治自己的病,把钱拿出来。
现在谢招娣只不过是ᴊsɢ提前把这件事说出来,她知道,以她娘那个性格,只要起了一点点疑心,都是绝对不可能善罢甘休的。
病床上的牛凤虽然被雷的劈的里焦外嫩,可那圆滚滚的眼睛,却是炯炯有神,充满了算计,谢招娣已经在她眼睛里看到了她对谢铁棍的怀疑。
于是谢招娣非常合时宜的在牛凤怀疑的火焰上又添了一把柴:
“娘,我爹真的有钱,不信你把他叫到跟前看看,他就是舍不得给你花,眼睁睁看你病着,伤这么严重也不管你,爹真是好狠的心啊!”
那医生看到这情况都忍不住站出来劝起了牛凤。“大娘,你这就算是要女儿回去借钱,也可以先拿一点钱出来,把药买上把输液挂起来。烧伤成这样子,不及时补水,那还是有危险的,我说没得危险的前提是,你要及时治疗的嘛!”...
话音才落下,牛凤就对着谢铁棍投去了一抹狐疑的眼神。
虽然谢招娣今天的表现,在牛凤看来有些奇怪,可谢招娣毕竟是任她打骂,磋磨了二十多年的闺女。
往常谢招娣的性格就像那受气的王八一样,有气只敢缩头憋着,她还不认为,谢招娣敢拿这种事撒谎。
所以在谢招娣跟牛凤高密之后,牛凤立马就对谢铁棍的裤袋起了心思,她把目光投向谢铁棍,说道:
“当家的,你过来!”
牛凤倒是管谢铁棍喊当家的,可谢铁棍心里清楚,这个家里从来都是牛凤当家作主。
虽然牛凤躺在了床上动弹不得,可她多年欺压谢铁棍,给谢铁棍,给谢铁棍留下的阴影余威还在,谢铁棍哪里敢给牛凤看自己的裤带,他急的都跳了起来:
“我哪有什么钱的,你莫听招娣那死丫头烂说,有钱我会舍不得拿出来给你吗?”
呵呵,谢招娣就静静的看着她爹狡辩。
反正狡辩也没用。
在钱的事情上,牛凤从来不马虎,她是个特别执拗的人,不会因为谢铁棍三言两语的狡辩动摇。
她眼睛直直的盯着谢铁棍的裤腰,说道:
“滚过来!”
谢铁棍:“不是,我真没钱,你咋不不信我呢!”
牛凤:“老子数到三。”
病房里的人都闷着不吭声,静静的看着谢铁棍的反应,虽然这里姓谢的人多,可没人敢帮谢铁棍说话,因为月牙村里,只要是个人都知道牛凤是个虎娘们。
谢招娣抱着胳膊,静静的隔岸观火,她就知道,她娘不会让她失望。
眼看着这一劫是逃不过去了,谢铁棍狠狠的瞪了谢招娣一眼,他耷拉着个老脸走到了牛凤跟前,从他的内裤里掏出了一个用缩筋带套在腰上的布袋子,肉疼的交到了牛凤手里。
把袋子交出去的时候,谢铁棍还没忘了给自己求个全尸:
“牛凤啊,我没打算藏着钱不给你治病,这钱将来是腰留给儿子找老婆的,闺女都养那么大了,她不应该孝顺一下我们吗?
女婿有工作,亲家公亲家母都是城里的体面人,他们有钱,花点钱看病对他们来说是毛毛雨,对我们来说,那可就是儿子的媳妇本,我俩的棺材本。”
钱拿到了手,牛凤总算有心思细听谢铁棍的掰扯了,她打开了谢铁棍的袋子,看了看里面的钱,眼睛亮了亮之后,就把钱塞到了枕头底下。
然后她抬眼看着谢招娣,忍着身上的剧痛,哎呀哎呀的说道:
“招娣,你爹说的没错,我们不能拿你弟弟的媳妇本看病,要我拿你弟娶媳妇的看病,那我还不如死了算球。
你是个孝顺姑娘,娘晓得,这样子,你回去找找小程,让他给娘想想办法,凑一点医药费救救娘,医生也说了我这是皮外伤,要不到好多钱的。”
这话一出来,连一直没有说话,安静等在一旁,等着一家人做决定的一生都觉得绝了,见过占女儿便宜的,没见过这么不怕死的。
那医生看到这情况都忍不住站出来劝起了牛凤。
“大娘,你这就算是要女儿回去借钱,也可以先拿一点钱出来,把药买上把输液挂起来。
烧伤成这样子,不及时补水,那还是有危险的,我说没得危险的前提是,你要及时治疗的嘛!”
“放屁,少来糊弄我,先前还说我问题不严重,现在看到我有钱,又说有危险了,我看你是想赚钱想疯了哦!”牛凤不信医生的话。
尽管她疼得生不如死,大汗淋漓,也仍然不愿意把刚刚从谢铁棍身上收到的私房钱救自己的命。
谢招娣简直无语透顶。
到底是谁想钱想疯了啊?
她娘这都命悬一线了,身上拿着钱却舍不得用来救自己的命,对自己也是够狠的。
谢招娣知道,就她爹娘那个脾气,要跟他们来硬的,那是指定没用,他们肯定会大吵大闹,哭天喊地,把事情闹得更难看。
现在她还没有找到契机,跟这些极品娘家人撇清关系,她也怕他们像牛皮膏药一样天天黏着她,所以她只能给他们来软的。
想到这里,谢招娣抹着眼泪蹲到了牛凤的床前。
“娘,今天也是怪我,不该跟你闹脾气,要早知道你会被雷劈,我肯定不会跟你闹的,你说的也对,这个钱也确实该我掏。”
“对对对,还是女儿孝顺,这个钱你该拿。”牛凤本来还在生谢招娣这死丫头的气,但一听到她愿意拿钱,顿时撑着给了谢招娣一点好脸色。
谢招娣听到牛凤的话,肯定的点了点头,她接着说道:
“可娘也知道,我这家里有一分一厘的钱,都是要给您分一半花的,眼下我实在拿不出钱,咱们家在村子里也不遭人待见,借钱肯定也借不到。
我看这个事,只能是让程景深发电报给我公公婆婆,叫他们想想办法,这电报估计他们就能看见,那汇款单顶多十天就能寄到我们镇上。
娘,那您就先在医院等着,等十天钱到了,再给您治伤?”
“行行行,你娘就等你十天。”这回是谢招娣她爹回话的。
躺在床上,头发被烧糊,半张脸都被烧焦的牛凤当时脸都绿了:“十天,那……有点太久了吧?”
“是久了点,可上海离咱这远,拿汇款单寄过来就是要这么久的,对不起啊娘,都是我没用,害你白遭这么些罪。”谢招娣简直痛心疾首。
这时候,在一旁等了很久的医生,忍不住开了口:
“再等十天那就不用治伤,可以直接治丧了。”
“扑哧!”旁边看热闹的人,也不知道是谁,终于忍不住了,发出了一声嗤笑声。
谢招娣也觉得事情有些好笑,不过她脸上却是一副悲从中来的样子,在牛凤面前痛哭了起来:
“娘,你一定要挺住,十天之内,钱一定能到的,万一……万一那
钱要是没能赶在您去世之前到,拿女儿就拿钱给您买最好的棺材,修最好的坟,娘,呜呜呜呜呜~~~”
说到最后,谢招娣简直嚎啕大哭,哭得像是牛凤已经归西了一样。
牛凤感觉脑瓜子嗡嗡的,她身上的烧伤仿佛疼得更厉害了,忍不住拿着粗哑的嗓子吼谢招娣:
“嚎什么嚎,老娘还没死呢,你给谁送终呢!”
在狠狠的挖了一眼谢招娣后,她终于还是肉疼的把刚刚从谢铁棍身上要出来的钱袋子递给了谢招娣,她说:
“你跟医生去把钱交了,交多少钱你记下,等你公婆寄了钱过来,你给我补回来!”
明明谢铁棍在这,牛凤却把钱给了谢招娣,让谢招娣去交钱,这摆明了是已经不再相信谢铁棍。
不过她把这钱给谢招娣,也不是因为相信谢招娣,只是牛凤打心底认为,她这女儿不敢贪图她的钱财。
“爹,叔叔哥哥们可以走,你可得留下,你要是也走了,那谁来照顾我娘呢?”“肯定是你照顾啊,哦,你这个女儿的,不在床前尽孝,倒想让我这个做爹的来伺候,这是个什么道理?”谢铁棍本来就对谢招娣掏走了他的私房钱心有怨气,跟谢招娣说话的时候自然也是豪不客气。说完话,他还真就大大方方的跟着其他人往外面走。...
闹腾了半天,牛凤终于还是把这钱掏了出来。
谢招娣去她娘手里拿钱,她娘却是肉疼的不肯松手,看到她的反应,谢招娣加大了力气,一把将钱从她娘手里抢了过来。
“娘,你等着,我这就去交钱。”
拿到钱,谢招娣便跟着大夫去了医生的办公室。
医生还想跟谢招娣交代一下她娘的病情,可谢招娣不想听,直接对医生说道:
“您不用跟我说那么多,需要什么药您就尽管开,什么贵您就给她开什么!”
反正用的不是她的钱,谢招娣又不心疼。
至于她娘说的,回头问婆家要钱给她补上,那是她娘在做梦。
她也就是拿她这泼娘没办法,先编两句瞎话糊弄着,等以后她娘再提起这件事,谢招娣直接说婆家没钱就是。
交完了钱,谢招娣一回到病房,钱袋就被牛凤给要了回去。
牛凤终于被推进了手术室,医生处理完她的伤口,然后将她缠得跟木乃伊一样从手术室里出来。
出来了牛凤还在对医生骂骂咧咧:
“ 我都说了不用缠这么些布,他非得左一圈右一圈的缠,这不都是钱吗,我们回家拿点破布条子包上多好!”
虽然谢招娣懒得搭理她娘,可面对医生,她到底不好意思,只能走到医生身边,小声的跟医生道歉说好话。
这一路送着牛凤来医院,又为医药费的事情争吵半天,再加上医生给处理牛凤的伤口,一晃就这么过去了小半天时间。
眼下已经ᴊsɢ三点多钟,那些送着牛凤来医院的谢家人,看牛凤没什么事了,便纷纷喊着回家,就连谢铁棍也跃跃欲试的要走。
谢招娣哪能让她爹走,她赶紧走上几步,拦住了她爹,皱着眉说道:
“爹,叔叔哥哥们可以走,你可得留下,你要是也走了,那谁来照顾我娘呢?”“肯定是你照顾啊,哦,你这个女儿的,不在床前尽孝,倒想让我这个做爹的来伺候,这是个什么道理?”谢铁棍本来就对谢招娣掏走了他的私房钱心有怨气,跟谢招娣说话的时候自然也是豪不客气。
说完话,他还真就大大方方的跟着其他人往外面走。
眼看着谢铁棍打定了主意,谢招娣也不拦着了,她看着她爹的背影说道:“爹要回去也成,既然爹回去了,那就由你负责每天做饭,给我和娘送来。”
“什么,我还得给你们送饭?”谢铁棍不情不愿的回国了头,皱着眉看着谢招娣。
谢招娣对他点点头:
“当然得送,要不然我们在这镇上的医院住着,吃什么喝什么呢,总不能去国营饭店端饭来吃,那里一碗面就要三块。
我倒是无所谓,只是我娘还病着,总不能饿着我娘吧?”
一听到回去了还得往医院送饭,谢铁棍犹豫了,他收住了往外走的脚,默默的挪回了病房,他沉默了一会后,问谢招娣:
“那,我要是在医院帮你伺候你娘,你回去了,是不是也得给我和你娘送吃的?”
“我可不能回去。”谢招娣惶恐的冲着她爹摆了摆手:“爹,我娘这病了,我这做女儿的在床前尽孝是应该的。
哪能让您帮着伺候我娘,还是爹你回去吧,回去把家里的鸡宰杀一只,炖了送来好好给我娘补补!”
听说要做饭,谢铁棍就已经是极不情愿,一听还要杀他的鸡,谢铁棍顿时像是有人要他的老命一般,彻底急了眼。
“让你回去就回去,哪来那么多的话,回去了记得每天把饭给我们送来,一天你就送个两顿,一荤一素,让我和你娘都吃得饱饱的。”
“行吧,爹让我回去那我就回去,我什么都听爹的,娘啊,对不住了,女儿没在你身前尽孝的福分了!。”
什么叫没在身前尽孝的福分了?牛凤听到谢招娣的话,眼睛都气直了,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张口就想往谢招娣脸上喷粪。
终于摆脱了照顾牛凤这个担子,谢招娣心里狠狠的松了口气。
她心里乐悠悠的,脸上却不得不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眼看着牛凤听懂了她话里的奥妙,谢招娣赶紧退到了病房门口,阻止了她娘把心里的火发泄出来。
“爹娘,那我就先回去了,等明天我再来看你们,你们就在这医院放心住着,想住多久住多久啊!”
谢招娣她爹:“???”
谢招娣她娘:“???”
病房里其他人:“???”
这闺女是不是缺心眼啊,医院又不是什么好地方,别人都盼着治好病赶紧出院,怎么这闺女还让她爹娘能住多久住多久呢?
那些人在背后议论的时候,谢招娣已经退到了病房外面,她听到那些人在质疑她说错了话,不由得在心里冷笑了一声,眼中清冷一片。
她可什么都没说错,那些话都是她的心里话,都是她对她这对丧尽天良的父母,最真挚的祝福呢!
前世,她已经还完了他们的养育之恩,就连她欠他们的命,也一并还给了他们。
现在她不欠他们任何东西,只是碍于世俗的眼光,碍于天道,碍于人伦,谢招娣无法亲自出手害死他们,不过她在心里偷偷诅咒一下还是可以的,她绝不会盼着他们好。
对于谢铁棍和牛凤,这辈子谢招娣注定会冷眼旁观他们的生死,而且等她找到合适的机会,她一定会跟他们断绝关系,划清界线。
这对他们已经算是仁慈,至于谢仁,他连跟谢招娣划清干戈的机会也没有,因为谢招娣一定会让谢仁不得好死。
就在谢招娣心中盘算着要将谢仁这个垃圾碎尸万断的时候,她居然刚好在出医院门口的时候看到了谢仁。
看到这个前世被自己帮扶了一辈子,最终却一把火烧死自己的畜生,谢招娣纵使再怎么劝自己要冷静,也藏不住她眼中滔天的恨意。
{系统,我要打人了,要是我有危险,你会保护我的吧?}
【那是当然,宿主。】
听到系统肯定的回答,谢招娣暗暗的勾了勾唇,大步的朝着谢仁走了过去。
谢仁是在回村之后,听到村里人说起,才知道他娘挨了雷劈,这才匆匆赶到医院的。
在远处看到谢招娣的时候,谢仁还想着要教训一下这个分不清男女尊卑的臭女人。
可等他真的走到了谢招娣面前,看清楚谢招娣眼中的恨意时,却是吓得心里都发起了毛。
不知道为什么,谢仁总觉得,他姐有什么地方,和以前不再一样了。
尽管谢招娣的眼神,隐隐的让谢仁心里害怕,可他还是想强撑着自己的脸面,想上前质问谢招娣为什么从医院里出来了,为什么不在医院照看着娘。
他这脸刚板起来,还没想好该如何训斥谢招娣,谢招娣就已经从医院的台阶上,一路狂奔到了谢仁跟前,狠狠的甩了他一个巴掌。
“小畜生,你又去哪里鬼混了,天天不着调就会乱跑,娘差点没了,她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想见你最后一面见不到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