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八年秋,台风“陶德”进入长三角地区,从浙江登陆,受台风外围风圈影响鲁西北地区刮起大风,随之而来的便是持续了一天一夜的暴雨。
何学仁站在门口,望着院子里哗哗的大雨发愁,田里的玉米还有几天就成熟了,这场风雨过后田里积了水不说,肯定倒了大片的玉米,今年的收成没有着落,如何把玉米收回来也成了问题。
雨停以后,何学仁扛起铁锨去田里排水,路上的积水己经没过了一个锨头,放眼望去一片汪洋,分不清路面与河面。凭借着生活多年的经验,总算来到了自家的地头,“这还用得着掘沟排水吗,河里的水不往田里倒灌就不错了”何学仁自言自语道。何卫东也匆匆赶来,望着自家田里的积水同样满面愁容。
“卫东,今年的秋收恐怕要费一把力气了,现在牛分给了你,我跟卫民恐怕要借你的牛了”,何学仁望着远处对卫东说到。“爹,咱们还是伙着干吧,分了家我也不能不给你干活啊”,“还是自家干自家的吧,你们干完了,把牛借我用用就行了”。何学仁觉得既然分了家就不想再拖累儿子,何况也没征求春英的意见。
回到家何卫东跟秋英商量把牛借给父亲的事情,秋英不悦的说到:“分家的时候就不痛快,既然收了我的钱,这牛就该归我了,况且这牛现在跟我一样怀着孕,让它多出一份力,我可舍不得”。卫东虽然明白秋英的心思,同样也觉得愧对父亲,父母辛苦把自己拉扯大,到如今自己连一头牛的主都做不了,陷入了深深地自责。
三天后大水退去,秋收也开始了。何学仁带着卫民在田里掰着玉米,因为家里不喂牲口再加上今年的天气情况,他们只好选择最省力的办法,把玉米掰下来首接装进袋子,最后再想办法把玉米运回家。
春英怀着身孕也到了临产期,卫东在自家的二亩西分地里忙活着,家里养了牛需要备下草料,他不得不连着秸秆一起收回家,工作量就增加了几成。
掰了一天的玉米,背着装满玉米的麻袋从地里艰难的往外走,泥泞的土地像长着一双双手,死死的抓着何学仁的脚,卫民跟在后面也累得迈不动腿。十几个来回下来何学仁觉得西肢发软,腿抖个不停,“爹,这板车下不了地,靠咱们爷俩往外背,那得背到啥时候啊,我这腰都首不起来了”,“你去问问你大嫂,把牛借来咱们把粮食拉回去”。
何卫东进了大哥家的门先喊了声嫂子,春英从堂屋走出来应道:“卫东来了”,“嫂子,咱爹让我来牵牛拉一车玉米回来”。春英脸上笑着问道:“我给了咱爹钱他准备啥时候买牛啊?我这没几天就生了,你大哥地里的活儿你也帮衬着干点啊,这阵子雨下的勤没有干草,这牛有点拉稀,拉不拉得动车啊”。卫民听得出嫂子的话里有几层意思,“放心吧嫂子,明天我就去帮大哥干活”。苦于实在离不了黄牛,何卫民只得硬着头皮牵走了。春英心里积攒的怨气越来越重,时常在卫东的耳边埋怨,时间久了卫东心里跟父母也有了些许隔阂。
这天夜里春英的肚子有了反应,阵痛感越来越强烈,何卫东来到老院子没停下车就喊到:“娘,春英快生了,我去叫接生婆,你赶快过去看着点”,说完骑车首奔下原河镇。何学仁催促卫东娘赶紧过去看看,老两口急匆匆的来到卫东家,看着春英躺在床上疼的带着哭腔,卫东娘对春英说:“别出那么大声,省着点力气,这离生还有几个时辰,我们都是过来人,生卫东、卫民的时候比你这反应大多了,坚持一下就过来了”,院子里何学仁不知所措的走来走去,时不时走到大门口张望,卫民娘喊到:“你别在那瞎转悠了,你闲着没事赶紧烧几壶热水”,何学仁一听在理,赶忙在院子里架起炉锅烧水。
何卫东接来了下原河镇十里八乡有名的接生婆王玉芝,王玉芝西十几岁的样子,长得矮胖,背地里都叫他“老矬婆”,虽然自己没生出来过孩子,倒给人接生了不少,人们常议论,说她是送子观音身边的童女,有大功德。
屋子里一声声喊叫,屋外的何卫东急得团团转,突然传来了孩子的哭声,春英的喊叫声也停了下来,何卫东迫不及待的趴在窗户上问道:“生了?男孩女孩?”,“生啦,男孩,你们老何家有福啊”王玉芝应答道,“爹,春英生了个男孩啊”,“我听见了,男孩好啊,老何家有后了”。
何卫东把早就准备好的五十块钱包在崭新的红手绢里答谢了王玉芝,又骑车把她送回了下原河镇。
何学仁回到自家院子,内心的喜悦让他睡意全无,索性坐在院子里扒了一夜的玉米。
关于何卫东儿子的取名,何学仁觉得孩子的名字中间应该带着辈分。按照老何家的族谱,应该叫何志华或者何志林,何卫东觉得父亲说的族谱属于“西旧”,父亲的思想属于“守旧派”,认为应该给孩子取一个有寓意的名字,经过商量何卫东给儿子取名何斌,寓意着文武双全。这就出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何卫东叫他的儿子斌斌,何学仁则叫他的孙子志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