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芯看起来比前几天更消瘦了,整个人脸色苍白不少。付闻远原本以为,见到她时,他一定会狠狠掐住她的脖子质问。如今,满腔的怒火在胸口熊熊燃起,可他却异常平静。顾芯就这么站在他面前,眼里消退了过往的温顺,眼里多了丝他看不懂的东西。...
人群中讨论声窸窸窣窣响起。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离得最近的沈嫣然。
沈嫣然侧过身子,看了看身旁带来的男人,眉头拧起:“顾芯,你这是什么意思?”
说话间,沈嫣然刚试图靠近。
在顾芯身边的男人已经先一步挡在了面前。
“沈小姐。”安盛明以警告的语气喊了她的名字。
沈嫣然神色狐疑看了顾芯一眼,脑海里记起曾经那些说顾芯做小三的那些流言,瞬间看安盛明的眼神变了味儿,她张口正要说什么时。
只见台上的付闻远已经来到了面前。
付闻远眯起眼眸,静静注视着面前这个自己找了好几天的人。
顾芯看起来比前几天更消瘦了,整个人脸色苍白不少。
付闻远原本以为,见到她时,他一定会狠狠掐住她的脖子质问。
如今,满腔的怒火在胸口熊熊燃起,可他却异常平静。
顾芯就这么站在他面前,眼里消退了过往的温顺,眼里多了丝他看不懂的东西。
很快,她神色平静喊出他的名字。
“付闻远,我给你两个选择,娶我还是娶她?”
这话一出,全场寂静下来。
而后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般,沈嫣然在旁笑了下。
“桑小姐,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你待在盛霆身边三年有感情正常,但盛霆跟我说过,他对你根本就……”6
“沈小姐,我并没有在问你。”顾芯冷眼打断了沈嫣然的话。
旋即再度直勾勾盯着面前 付闻远,似乎在等待着他的回答。
付闻远冷冷凝视着面前的女人。
她还是那副清冷如水的模样,可此刻身上却桑名多了丝异样的执拗来。
如果说这三年的顾芯是一座死火山,那现在的她,似乎身上隐隐冒出他看不透的火光来了。
若不是已经知道她留在他身边的这几年,不过是跟他怀有同样的目的。
他险些都要以为顾芯是真的爱他才会做出这番闹婚礼的行为来。
付闻远唇角泛起嘲讽:“顾芯,你是真把自己当回事,我怎么可能选你?”
“别急着做决定,”顾芯神情稳重,她漠然抬眼,缓缓启唇,“忘了重新跟你做个自我介绍,付闻远,你好,我叫安凝。”
登时,付闻远脸色一沉。
他竟没料到,她就连名字都是假的!
就在她话音落地的同时,站在她身旁的安盛明上前一步。
“历总,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妹妹,总不至于配不上你吧?”
这话一出。
本就是在看热闹的宾客几乎是同时倒吸了一口气。
“所以说,历总居然让安氏千金当了沈嫣然的替身?!”
“这可真是一出大戏!你们看沈嫣然的脸色,都白了!”
也有不知情的人问出来:“我怎么没有听说过这个安氏呀?”
“安氏你都不知道?那可是港城首富!”
……
人群的讨论声不断。
付闻远自然比他们更清楚不过安氏的势力,他看向顾芯的眼神变了味。
她到底是有多爱那个季洲,竟然能为他抛下安氏千金的身份,改名换姓来到宁城?
光是想到这点,心底的怒火中夹杂着他自己都难以察觉出的嫉妒。
付闻远脸色阴沉,冷冷回视面前的人。
“安总,婚姻大事何必强人所难?”
在商界他倒是能敬安盛明几分,可也只到此为止。
顾芯将他当傻子一样耍得团团转的事,他根本就不会因为她是安氏千金而就此作罢!
然而听见他这话的安盛明却冷笑出声。
他将安凝护在身旁。
向来优雅疏离的眼里浮现出一抹冷意。
“让历总娶我妹妹是强人所难?”
“需要我提醒一下吗?我妹妹肚子里可还怀着你的孩子!”
毁掉了季洲曾经最喜欢的一幅画!可当自己坚持让沈玲拘留时,换来的却是付闻远毫不犹豫的偏袒!连心上人妹妹都是这样,那换成沈嫣然……安凝毫不怀疑付闻远会用尽全力将人捞出来!...
付闻远目光落在安凝的腹部,脸上阴云密布。
孩子的话一出。
婚礼现场的记者,在这一刻敏锐嗅到了头条的气息,纷纷举起摄像机上前。
原本以为只是过来拍个超模嫁入豪门的新闻,没想到现场居然能有这么精彩的大八卦发生!
此起彼伏的闪光灯亮起,从在场当事人的脸上扫过。
“历总!你难道真的要对怀有身孕的安小姐始乱终弃吗?”
“安小姐,你今天穿上婚纱过来,是笃定要抢婚吗?”
……
层出不穷的问话直接对着付闻远和安凝两个当事人问出来。
盛大豪华的婚礼现场大有变成提问发布会的架势!
任谁都看得出来,不管是身份还是八卦看店,此刻在这里,主角就是安凝和付闻远!
无人在意这场婚礼原本的新娘。
只有偶尔有几个镜头对准在沈嫣然脸上,但很快又撤离。
被忽略个彻底的沈嫣然霎时脸色一变,漂亮的妆容都掩盖不住她铁青的脸色。
向来恨不得聚光灯聚焦在自己身上的沈嫣然,此刻却恨不得砸掉所有的相机!
掩下的眸子里闪过强烈的阴狠和愤怒。
今天本来该是她成功嫁入豪门的日子,现在却被这个她从来没放在眼里的女人破坏了了!
甚至,顾芯的身份竟然一跃变成了安氏千金!
她眸色猩红,眼里盛满了恨意。6
下一瞬,抬眼时却是脸色一变,一副受惊的模样紧紧拽住付闻远的衣角。
“盛霆,我好难受……”
她话没有说完,双眼一闭,直接倒在了付闻远的怀里!
“嫣然!”付闻远眸色一紧。
沈嫣然这一晕成功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再度回到她身上。
镁光灯不断亮起。
付闻远接住她,神色冷下来,低声朝记者呵斥:“滚!别拍了!”
说完,他叫来了警卫。
而后打横抱起沈嫣然,他冷冷望着安凝。
“如果嫣然有个什么万一,就算你是安氏千金,我也绝对不会放过你!”
付闻远迅速将送沈嫣然去往医院。
车门关闭前,他冷眼看了下婚宴现场的人。
“今天发生过的事,不准对外透露分毫!否则我一定会追究到底!”
这场传闻中的盛大婚礼,以近乎闹剧的姿态结束。
有风从门口吹来。
安凝神色冷漠注视着远去的车影。
裸露的肩膀被安盛明披上外套,他只分了一瞬眼神给带来的下属,随即便揽着安凝离开。
在两人离开的瞬间,安家带来的保镖已经上前开始检查每个人的随身设备。
原本以为是大新闻的娱记,瞬间只觉竹篮打水一场空。
宴厅外。
安盛明眉头紧锁看着身边的妹妹:“你非要不惜做到这个程度吗?”
“对,”安凝的眼里燃起浓切的憎恨,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握成拳头,“我要夺走她所有在意的东西,让她下地狱去给季洲赎罪!”
如果仅仅只是将沈嫣然送进监狱,那么以付闻远的权势,沈嫣然根本就受不到该有的惩罚!
安凝记忆犹新,沈嫣然的妹妹毁掉了她的画室!
毁掉了季洲曾经最喜欢的一幅画!
可当自己坚持让沈玲拘留时,换来的却是付闻远毫不犹豫的偏袒!
连心上人妹妹都是这样,那换成沈嫣然……
安凝毫不怀疑付闻远会用尽全力将人捞出来!
那是季洲的命!是原本应该和自己度过一辈子的人!
安凝没法不疯!
安盛明站在她身旁,看着近乎偏执的妹妹,轻握紧她的肩膀。
他从身边的保镖手里拿过资料递去。
“看看这个,应该对你有帮助。”
安凝低头接过,翻开来。
视线瞬间凝滞。
安凝沉声对门口的男人开口。门口穿着一身休闲装的年轻男人走进来,他看了一眼安凝,眼观鼻鼻观心表示:“安总吩咐,这几天您要好好在公寓休养。”安盛明在今天早上回了港城,临走前将他的贴身助理兼保镖唐云星安排在她身边。...
原来,沈嫣然的肾衰竭竟然是假的!
安凝轻眯起双眼,眼底晦暗桑测。
攥着资料的手渐渐收紧。
用力到泛白。
如果说之前她还有过片刻的犹疑,认为沈嫣然肾衰竭晚期是她做恶事的报应,可现在看来,原来上天根本就没有因果报应!
沈嫣然害死了季洲,害得季洲的弟弟现在还躺在医院里,两条人命!
不。
安凝低下头轻轻抚摸自己的腹部,是三条人命。
若不是沈嫣然,一切都不会走到如今的这个地步。
可偏偏沈嫣然这个罪魁祸首,竟然还能好好走到现在,之前的她名利双收,现在还能伪造病历!
既然沈嫣然要名要利想要付闻远,那自己就一样样将它们都夺走。
安凝深吸一口气,喉咙口竟传出铁锈血腥味。
鲜红的血液从她的口中喷出。
“凝凝!”安盛明神色紧张扶住她,拿出手帕擦拭她的嘴角,眼里满是心疼,“我们先治病好不好?你这样我真的不放心。”
“哥,我们说好的,我会配合治疗,但在此之前我要让沈嫣然得到她该有的恶果!”
安凝头上因痛楚而冒出冷汗,可她脸上的坚持并未因此褪去。3
知道劝不动妹妹,安盛明只深深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不再多劝。
他只能带着她先回到私人医院,接受保守治疗。
由于安凝还怀着孕,对于抑郁症和癌症的治疗,只能还是以减少痛苦为主,在保胎的前提下,最先进的医生也无法针对癌症做最全面的治疗。
在疼痛得到缓解过后。
安凝仿佛死过一遭又活过来,她躺在休息床上,眼眶仍然泛红,嘴角却扬起一抹释然的微笑。
她想:这样也好,每痛过一遭,就能更清晰地体会过季洲死去时的痛楚,才能记住自己的目的,更坚定想要做的事。
恢复过来已经是三天后了。
关于婚礼上发生的事。
付闻远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到现在也没有任何的事件流出。
对外只说,婚礼临时出了点状况,延迟举行。
这期间,付闻远没有联系她。
据安凝得知的消息,他似乎一直在医院里陪着沈嫣然。
山不就我我就山。
“小唐,送我去医院。”
安凝沉声对门口的男人开口。
门口穿着一身休闲装的年轻男人走进来,他看了一眼安凝,眼观鼻鼻观心表示:“安总吩咐,这几天您要好好在公寓休养。”
安盛明在今天早上回了港城,临走前将他的贴身助理兼保镖唐云星安排在她身边。
美其名曰保护她。
唐云星说是管家保镖,其实自小跟在安凝和安盛明身边长大。
年纪比安凝还小个三岁,安凝一向拿他当弟弟看待。
可现在,显然这个弟弟跟安盛明是一边的。
他朝她扯出一抹假笑:“安凝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安凝有些无奈:“能不能跟以前喊我姐姐就好?”
“那不行的,安凝小姐离家出走三年,不肯跟我们联系是没把我们当家人对待,我还是不逾越了。”唐云星依旧是挂着那抹假笑。
可熟知他性子的安凝知道,他这是跟安盛明一样在跟她生闷气。
安凝到底理亏,只能闭嘴。
门铃声在这个时候响起。
安凝打开门。
却见到付闻远冷着脸色站在外面。
“安小姐,我们谈谈。”
付闻远漠然看过来。“如果我说我不信呢?”安凝抬眼看了他一眼,心里闪过桑名的异样。付闻远似乎在生气。刚消失那几天,付闻远给她打了很多电话,到处找她,可对她而言,他的这些举动不过是为了抓到她,然后去给沈嫣然捐肾。...
付闻远眸光沉沉望着她。
安凝平静地看过去,轻勾唇角:“可以,想聊什么?”
“关于嫣然的肾脏捐献。”付闻远的嘴里轻吐出这句话来。
周遭霎时安静下来。
两人无声对视着。
良久,安凝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般嗤笑出声。
“你说什么?”
她想再确认一遍,没办法,这简直是她听到最好笑的笑话了。
安凝真是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这么厚脸皮。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来找她谈捐肾的事情。
有那么一刻,安凝觉得自己过往三年简直是瞎了眼,居然会将付闻远这样的人认作是季洲。
安凝抬眸看着他:“我是顾芯的时候都没有答应的事,你觉得我现在还会答应吗?”
付闻远的目光落在她已经隆起的腹部。
“安氏千金未婚先孕,单亲生子,这种新闻放出去,要看看你们安氏的股价会掉多少吗?”他语气冷沉,眸底漆黑。
安凝脸色冷下来:“你觉得这种事能威胁到我?孩子是你的,你凭什么认为你能全身而退?”
付闻远眸色眯起,正视面前的女人。
分明还是那张看了三年的脸庞,说话的语气也依旧是平和的,可此刻他在她身上竟然看不出什么顾芯的影子来。
一时间,他有些分不清这三年的顾芯到底是否存在。
就在他沉默不言之时。
安凝却突然开了口:“不过我倒确实有关于沈嫣然的事要跟你谈谈,想听的话,进来吧。”
说完,安凝扶着孕肚走进屋内。6
门没关。
付闻远在原地站了片刻。
思虑过后,他阴沉着脸,最终还是迈步紧跟着走进去。
在看见屋内的唐云星时,他眉头稍稍蹙了一下。
唐云星目光在付闻远身上流连一瞬,别有意味地看向安凝:“你眼光变差了。”
付闻远神色一僵。
在知道安凝有过前男友后,他几乎是一瞬间就听懂了对方的言下之意,霎时脸色铁青,并不好看。
走在前面的安凝并未注意到付闻远的脸色,只淡淡睨唐云星一眼,并不解释,只说:“你先回避一下。”
“好的。”唐云星踏步离开。
屋内只剩下安凝和付闻远两人。
付闻远冷声开口打破了寂静:“说吧,你想跟我聊什么?”
“先坐。”
安凝并不急着开口,在沙发上落座,而后再平静地看向付闻远:“在此之前,我想问问历总,我在婚礼上说的那件事,你考虑好了吗?”
付闻远眉头一挑,自然记得她说的话。
“让我娶你?”
“是的,毕竟我这么喜欢你。”安凝弯起眉眼看他。
付闻远心里那股被戏耍的怒火再度涌来,他看着她那张无比熟悉的脸庞。
她笑起来的弧度跟过往三年一模一样。
曾经付闻远认为那是她爱他至极的证明,可如今才知道从头到尾自己不过就是一个笑话!
安凝根本就不知道他已经知道季洲的事。
他自然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揭穿她。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知道她根本就不是真心想要嫁给他的!
付闻远漠然看过来。
“如果我说我不信呢?”
安凝抬眼看了他一眼,心里闪过桑名的异样。
付闻远似乎在生气。
刚消失那几天,付闻远给她打了很多电话,到处找她,可对她而言,他的这些举动不过是为了抓到她,然后去给沈嫣然捐肾。
而此刻他再度上门来提这件事,更是加深了她的猜测。
很快,安凝想明白了。
心上人好不容易找到了配型,本以为是能拿捏的小情人,可突然这个小情人摇身一变成了他无法轻易拿捏的身份,心上人的病成了绝症。
生气也是正常的。
安凝并不在意这些,她缓缓启唇:“我在你身边那三年,还不足以证明我对你的真心吗?”
话音落地。
付闻远的脸色瞬间一变。
她不提这三年倒罢了,可她偏偏要提,让他再次直面自己被她耍的真相。
他倏地站起身来,冷冷钳制住了她的下巴。
眼里的怒火仿佛要将她燃烧殆尽。
良久,他开口问——
“你的真心?我倒是很好奇……”
“这三年你到底是在爱我,还是透过我在爱季洲?”
然后在风中远远就看见不远处立着画板的顾芯。她一袭红裙,黑色长发被海风刮起。画板上是惊涛骇浪。美得像是一幅画。但让付闻远心念一动的是她的侧脸,无可否认,见到她第一面,确实是因为她让他想起了年少的沈嫣然。...
从付闻远的嘴里听到季洲的名字。
这是安凝始料未及的,她整个人愣住,瞳仁里的震惊和慌乱显而易见。
“你…你怎么会知道……”
她眼底的痛意太过刺目,付闻远连带着心脏都扯着痛起来。
他松开手,冷若冰霜,周身寒意尽显。
“美术学姐和医学部学长的浪漫爱情故事,在你们大学至今还流传甚广,我是不是该拍手称赞一下你们的爱情?”
听着他说出这些话,安凝整个人僵住,心脏骤缩,说不上一句话来。
可她的沉默无疑是加重付闻远的怒火。
因为她的反应无比真实地让他确认,自己查到的所有消息都是真的!
没有什么比亲自确认更准确。
付闻远只觉得胸口堵闷得异常过分,他记起看过的季洲照片。
记起在毕业照上季洲那张开朗耀眼的笑脸。
脸色好似一瞬结冰。
他死死盯着面前的安凝,赤红着眼迫使她直视自己:“顾芯,哦不安凝,我很想问问,我到底是哪儿像你的那个完美前男友,值得你这么牺牲自己三年来到我身边?”
这话一出,安凝眼里的慌乱霎时一怔,眸色一瞬清明。
付闻远冷冷盯着她:“我看过季洲的照片,除了生日是同一天之外,我跟他,没有任何的相似之处,你到底凭什么将我当成他?”
“你不……”安凝喃喃出口又很快噤声。
竟然是下意识松了口气。
原来……他不知道心脏的事。
她眼里一闪而过的庆幸被付闻远敏锐捕捉到,他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说话!”
脖颈处传来被掐住的痛感,安凝眼里的平静却丝毫未变。
“可是付闻远,一开始提出当替身的,不是你吗?”
她脸上的感情并不激烈,可眼底的坚定却无法撼动。
手下的力道不由自主松开。
付闻远眼神一滞,一时竟然有些哑然。
记忆忽地飘远了。
那是他本已经要忘却在脑海深处的初见,他从前并未多在乎过顾芯,甚至他以为自己已经将他们之间的初见忘得差不多了。
可此刻当她重新提及时,他发现竟然能够一下记起来。
那是在三年前的一场游轮酒会。
在宴厅喝了点酒过后,他来到甲板上,想吹吹风醒酒。
然后在风中远远就看见不远处立着画板的顾芯。
她一袭红裙,黑色长发被海风刮起。
画板上是惊涛骇浪。
美得像是一幅画。
但让付闻远心念一动的是她的侧脸,无可否认,见到她第一面,确实是因为她让他想起了年少的沈嫣然。
可她转过头来时,那张正脸跟沈嫣然没有丝毫的相似之处。
因此付闻远其实一开始并未有任何想法的。
但就在他准备离开时。
顾芯放下了画笔,并且主动朝他走了过来。
她看着他,眼里像是有千言万语,盛着无限爱意。
当时付闻远总觉得她像是在透过他看别的什么,然而她目光灼灼盯着他,扬起笑来:“付闻远?你好,我叫顾芯!”
直呼名字让他眉梢轻挑:“你认识我?”
“当然!我是为了你才来这艘游轮的。”
她的话直白又大胆,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
这举动直接将付闻远的思绪冲散。
他将人带进了自己的房间。
之后便给了她一份协议,白纸黑字表明——
“我不可能对你有任何感情,如果你能接受自己做别人的替身,我可以留你在身边。”
在他说出替身两个字的时候,他看见顾芯的眸子颤了颤。
可很快她欣然答应。
这也将付闻远心里的那抹狐疑消散,只当是自己的错觉。
然而直到三年后的现在,他才明白。
一切有迹可循。
从一开始,她同样将他也在当替身!
每每想到这点,付闻远只觉得怒火中烧,火冒三丈!
他是多可笑,竟然之前还会觉得她接近他,是因为她早对他情根深种!
付闻远怒极反笑,他冷冷盯着面前的女人。
“好,你好得很!我会让你知道耍了我会有什么代价的!”
他放下狠话,站直了身子,准备离开。
可下一秒,衣角倏地被拉住。
付闻远神色不耐,回头看去,却见刚刚还在跟他沉静对峙的人脸色突然变得惨白。
目光下落,有血迹正顺着她的大腿流下。
季洲的心脏,在那个人的身体里重新跳动着。直到方柔找到她,将她带走。她看了眼那人的名字:付闻远。自此记住了他。梦里的回忆到此戛然而止。...
付闻远心口登时一滞。
身体远比脑子反应更快,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蹲下来,伸手扶住她:“你怎么了?”
“帮……帮我叫救护车。”
安凝紧紧拉住他的衣角,额头不住冒出虚汗来,捂住腹部,脸色满是慌张。
腹部的不适是在从付闻远提及季洲的名字开始的。
大抵是情绪波动过大,又加上刚刚付闻远伸手掐了她。
原本以为只是简单的胎动,可当血迹流出时,她才察觉出事态的不对劲。
身边无人在。
她只能求助于付闻远。
“孩…孩子……付闻远……救救……”
骤然而来的痛楚让她紧咬住下唇,已经没力气说一个字。
下一刻,安凝眼前一黑,再没了意识。
“顾芯!”
失去意识前,她仿佛听见一声略显紧张的叫喊。
可她有些分不清是自己的错觉还是真实。
眼前是一片黑。
在意识混沌中,安凝又梦见了季洲,同时还梦见了付闻远。
跟上次毫无边际的黑不同。
这次,她梦见的是季洲去世的那天。
那是一个很平常的日子。
早上她外出去参加画展,结束的时候收到季洲说给她准备了惊喜的消息。
于是她怀着无比雀跃期待的心买了最快的航班。
从港城赶回宁城。
飞机落地,以往出口的熟悉身影却没有出现。
当时她还在想,或许是他路上堵车,晚了。
于是她将手机开机准备给季洲打电话。
然而手机开机的瞬间。
涌来的是季洲给她打来的电话留言。
没等她收听,一串显示是警局的号码就打了过来。
“你好,这里是宁城总局,一个小时前在机场环山路上发生了一起车祸,车主季洲抢救无效已经身亡,他手机的紧急联系人是你……”
电话那头后面再说了些什么安凝已经听不清了。
她的耳边仿佛只剩下那句“车主季洲抢救无效身亡”。
怎么会呢……
两个小时前还在跟她视频的爱人,怎么会跟车祸、抢救无效、身亡这几个词汇相关呢?
安凝不明白,也不相信。
她浑浑噩噩想,肯定是诈骗电话,所以毫不犹豫挂断了电话。
然后开始给季洲拼命打电话。
可那头回应她的永远只有一句无法接通的提示音。
巨大的恐慌从她心里升腾而起。
她看着季洲留下的最后一通电话留言,始终不敢点开。
再之后,方柔带着她赶去了警局,赶去了医院,赶去了殡仪馆。
处理着季洲的后事。
他们跟她说:“季洲生前签过器官捐献,现在正好有个患者需要他的心脏。”
她木讷点头说“好”,因为她记得季洲说过,救人是他的毕生理想。
器官捐献是双盲政策。
季洲的家人无法得知受赠人。
大抵是冥冥之中天注定,安凝始终逃避看季洲的尸首,于是在医院漫无目的地游荡着。
忽的,听见隐约有人说:“历总的心脏病可算是有救了!”
仿若过电般,她似乎意识到什么,鬼使神差跟着他们来到了那个手术室前。
然后等到了手术结束。
她看见所有人在庆贺这位历总的心脏手术的成功。
病床推出来时,安凝的目光对方的心脏处停留。
心底冒出异样的想法。
季洲的心脏,在那个人的身体里重新跳动着。
直到方柔找到她,将她带走。
她看了眼那人的名字:付闻远。
自此记住了他。
梦里的回忆到此戛然而止。
耳边传来叫喊声——
“安凝?安凝!”
她缓缓睁开眼,看见了那张在梦里出现的脸。
是付闻远。
安凝却仿佛还未从梦中抽离一般,心口仍然残存着回忆中的抽痛,她就这么盯着付闻远的脸,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悲伤,泪水在从她眼眶肆意流出,怎么都止不住。
见状,付闻远愣了一瞬,心脏跟着收紧。
但很快,他看清了她眼底的痛意难过,霎时脑中闪过什么,心里一片清明。
那抹桑名的心痛被剧烈的不爽和怒气取代,他将手抽离。
脸色阴沉得过分。
“安凝!你看清楚我是谁!我不是季洲!别用你爱他的眼神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