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谁想要这个房子,谁就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睁开眼,我妈正举着菜刀,冲我大伯一家发疯。
我爸则紧皱着眉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够了!闹成这样你不嫌丢人啊?你闹吧,我走。」
这熟悉的一幕,让我意识到我重生了。
上辈子也是这样。
明明我爷爷瘫痪之后,大家都不养,只有我妈管他,我爷爷说要把房子给我妈。
我爷爷前脚刚走,大伯就来抢房子。
我妈气不过,手举菜刀,逼退了大伯一家,保住了房子。
我爸却向大伯家道歉,说家门不幸,娶了恶妇,他替我妈道歉。
我爸得了房子,我妈却只得了泼妇的名声。
我爸一直都这样,人淡如菊,不争不抢,是远近闻名的老好人。
在家里,爷爷瘫痪,大家都不养,我爸说他养。
大伯觊觎爷爷养老金,扣着养老金卡不放,我爸说兄弟间不计较这些。
在学校,发福利,他总是最后一个去拿,拿回来的都是别人挑剩的残次品。评职称,明明他各方面都比其他人优秀,领导却让他让给更需要的同事。
他总说他是老师,教书育人,应该高风亮节,以身作则,不与俗人为伍。
但他是高风亮节了,吃亏的总是我妈。
他把爷爷接回家,自己却整天以工作为借口不回家,做饭喂饭端屎端尿的都是我妈。
他不去跟大伯要养老金卡,也不想着多挣钱付爷爷的医药费。家里入不敷出,我妈不得不去跟大伯拼命要回养老金。
学校里因为他是老好人慢待欺负他,加班加点、义务代课、下乡支教,各种脏活累活全给他,但评先评优都没他的份。
他只会在家借酒消愁,感叹世风日下。
我妈看不过去,为他出头,争取回本应属于他的权益。
结果我爸得了好处,却到处跟别人哭诉,这不是他的本意,都是家里那个母老虎自作主张,他也管不了。
久而久之,人人都知道,我爸温文尔雅,我妈市侩狠辣。
人人都说,我妈根本配不上我爸,不知道月老怎么牵错了红线。
我爸也瞧不上我妈,认为她斤斤计较,满身市侩,庸俗不堪,以娶了我妈这个老婆为耻。
他对我妈实施了几十年的冷暴力。
对事事为他争取,样样为家操劳的我妈,他要么皱着眉头说她是个泼妇,不可理喻,丢人现眼。
要么丢下筷子起身离开,留给我妈一个紧闭的房门。
我妈要是受不了跟他吵,他只有三句话「懒得跟你吵」「你想怎样就怎样吧」「随便」,然后溜之大吉,留下一堆家务和烂摊子让我妈收拾。
他得了清净,对外更加坐实了我妈脾气暴躁。
别人对他流露同情,他就摇摇头,一脸无奈,说:「这辈子也就这样了,离了婚,孩子怎么办?」
就这样,我爸常年以工作忙和与我妈感情不和为借口逃避家庭责任,将家变成他吃饭和睡觉的旅馆,将我妈变成伺候他的保姆。
里子面子他都得了。
而我妈只得了泼妇名声和近二十年憋屈郁闷的婚姻生活,最后得了肝癌。
我妈查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期,我爸以给我留点钱为借口,哄我妈放弃化疗。
他说化疗遭罪费钱,最后人财两空,还不如趁着能吃能喝,多出去玩玩。
他终于带我妈去了结婚时就承诺要去的秦皇岛。
不久之后,我妈人就没了。
直到我妈生命的最后几天,我爸才告诉在外地上学的我这一切,等我赶回家,一切都来不及了。
葬礼上,我痛不欲生。
我爸却劝我这就是我妈的命,还说她一生要强,脾气又暴,才会得上这个病。
我质问他为什么不给我妈治病。
他却把一切都推到我妈身上,说我妈说了,她不能把钱都花了,还要给我留钱当嫁妆。
但事实上,三个月后,我爸就再婚了。
新娘是邻居阿姨,也是他的初恋。
我爸拿着我妈省下的医疗费和殡葬费,为新老婆举行了盛大的婚礼,还要带新老婆去马尔代夫度蜜月。
等我知道消息赶回家,我妈挣来的房子里,已经彻底没了她的痕迹。
我妈的遗物都被扔进了垃圾桶。
我妈操劳了大半辈子的家,喜字高挂。
卧室里是我爸和他新老婆的贴脸婚纱照。
我爸意气风发,亲手写了一副对联:【二十载劳燕分飞,锦书难写相思曲。三十年真心期许,红烛再题初恋情。】
这一切衬托着我妈就像个笑话。
面对我的质问,新老婆恬不知耻:
「你爸被你妈欺负了半辈子,现在你妈走了,你爸好不容易能享几天福。
「你这个闺女,就见不得他开心吗?
「死人已经死了,活人还得继续活,我们还是希望能得到你的理解和祝福。」
我不理解,也祝福不了,一巴掌扇在那个***脸上。
我爸护妻心切,拎起一旁的红酒瓶就对着我的头给我来了一下。
而***还不解气,竟然猛地一推,将我从阳台推了下去。
我生命的最后时刻,看到的是我爸仿佛看仇人一样的表情。
而现在,同样的表情,我在我爸脸上又见到了。
只是这一次,他看着的是我妈。
小说《人淡如菊的我爸》 第一章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