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萧沉

此刻，夜已深，远方天幕上的星辰屈指可数，很是寂寥。

潮汐峰并不平静，流水声有些碎，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吵闹。

大堂，依旧是这个地方。

“现在还怕吗？”一个柔和的女子声响起，那乍响的声音惊开了树上的雀，振翅远去。

萧沉摇头，“不怕了。”

沈墨转过头看了他几眼，最终起身说：“那走吧。”

“嗯。”少年应声。

他跟在沈墨的身后，看着那柔顺飘飞的发丝愣神，光芒灿灿的发丝那般白，如簇开的白绒。

萧沉不知不觉间发现一切都变了，他第一次有记忆时必须得抬起头来才能看见沈墨，如今只需平视甚至微垂脑袋了。

这个女子似乎一直没有变过，脸庞还是那么白净素雅，而他早已经变了许多。

萧沉也很清楚，沈墨的身躯并没有女子平时所穿的袍服那般宽大，实际上远比袍服小得多。

他对于沈墨的印象在十岁前一直很浅薄，这个女子很少在潮汐峰中，而是去修真界斩杀大妖。鲜有的几次停留，也几乎都在闭关苦修。

他更多时候还是一个人生活，该有的都有，没理由活不下来。

她那把随身佩剑的寒芒亮眼，常常沾着深色的血迹，虽然有破损却不舍得丢掉，始终伴在身侧。

沈墨是修炼极为刻苦的人，几乎没有闲暇时间，更不可能来管他。没有人教沈墨如何教养徒弟，她则是选择了放养，给予最多的自然选择。

潮汐峰是极少迎来外人的，萧沉的性子又没有那么闹，始终老老实实地待在潮汐峰上，未曾想过离开潮汐峰去找旁人。

再说这么高的青石阶，他也爬不动的。

那时能与少年作伴的只有山上的雪、流水、极少的动物。

他习惯那样的生活，也养成了少言多思的性子。

沈墨所住的居所更是禁地，封上了结界，无从踏足，只能远远地看上几眼。

也只有沈墨回来之后，偶尔想起了萧沉，才跑来看这个少年几眼，顺便给些剑经、功法，再点拨疑惑不明之处。

每每看见女子那整洁明亮的袍服、打理得极好的发，他都羡慕极了。

这个女子的风姿如此闪眼，丝毫不逊于那些男修，引人注目。

那时的他就喜欢看沈墨的眼睛，谁会不喜欢看别人的眼睛呢？特别是那人察觉到也看向你，令得对面之人的眼眸中出现自己的身影，那种喜悦感。

沈墨虽然有些惊骇却并不会反感，这么久不见多看几眼没什么的，他们之间的关系又不是水火不容的仇人，而是正正经经的师徒。

……

沈墨没有选择回到屋里去歇息，而是来到了潮汐峰上的寒泉边上。

一场大雨洗去了潮汐峰上的积雪，也使得原本水流稀少几近干涸的寒泉重新盈满了水。

这泉的水是极寒的，冷冽之息弥散空中，水潭中的涟漪回荡，久久不曾散去。

寒泉盈满了水，那簌簌坠下的小流也恢复了几分昔日辉煌，奔涌的瀑布坠下，直到摔得粉身碎骨。

潮汐峰因此多了几分生命活力，蓬勃向上了。

沈墨蹲下身子，将手探入寒泉，手心一提，寒玉般的手捧着一汪水。

原本月亮只高悬在天上、躺在水里，此刻似乎又出现了一个卧在沈墨的手心，皎洁明亮的光齐齐洒在两人身上，映得人影相伴，纠缠在一起分不清。

她很喜欢这样的潮汐峰，恨不得天天都这样，可根本抓不住，这里的水会流光，然后匆忙逝去恢复原样。

萧沉坐在一旁猛地想起许久之前的旖旎事，明明很早之前就忘去了，哪怕后来再来寒泉时也没想起过。

……

那时也是一个静极的夜，月亮高悬在空中，皎洁的月辉照在潮汐峰上，屋檐上的瓦也覆上月芒。天上的星河散的很远如女子束腰的缎带。

睡不着的少年离开自己的房间，外出散心。

他来到了平日最喜欢的寒泉边上，去欣赏水中的月，借此度过漫长的夜间时光。

不过，出乎意外的是，他碰到了意外回来的沈墨。

他完全不知道那个女子是何时回来的，也没有知道的资格。

这个清冷女子披着满头银发，浑身浸在寒泉中，只露出脖颈往上的部位，水面上泛着圈圈涟漪，动个不停。

他原本想要走出去的步子生生止住，身影缩回了巨大的树后，那胸腔处的心脏跳的飞速，脸似乎想要压出血来，浑身上下的力气一时之间尽数失去。

沈墨的眼眸往树边扫了一眼，眸光带上了寒，似乎已经觉察到了什么，眼神深邃。

萧沉有些无力地靠着树，思虑如何离开。

他懂得并不多，却完全知道这种举动必然越过了线，虽然他也是无意的。

“衣物一是用来避寒，二是用来遮蔽躯体，不给人看。”沈墨跟他说过，他也记得清楚。

“出来。”萧沉还处于一阵恍惚、心灵不断博弈之时，冰冷的声音如夹着冰刺陡然响起。

寒泉中的沈墨淡淡出声，视线纵然还隔着树也令得萧沉不由得身体轻颤。

他没有办法，只能从树后走了出来，然后静静立着。

没成想，这样竟直接看到了沈墨不饰衣物的样子，月白色的袍服还未完全裹住女子的身躯，身躯似裹着水纱，粉光致致。

空中的气氛一时间凝固住了，只剩下水珠不断落到岩石之上的声音。

滴滴滴……

沈墨转过头，眼神很冷地问：“好看吗？”

语气很淡，听不出任何情感，恍若说着平淡无奇的事一般从容。

沈墨趁着说话的时间拢紧了袍服，由于没有紧亵的包裹，那弧根本掩不下去，变得更加突出。

“不知道。”正是这种听不出情感色彩的话语更加令得萧沉惶恐，最后他无助地垂下脑袋小声地说

她回来的时间尚ʝƨɢ短，由于受了伤就往寒泉里加了些药液，浸洗药浴。她本人修行的天玄典更适合冰寒的水。

她做好了防备外人的手段，却又忘了潮汐峰上还有个人。

她方才也看过了，萧沉早睡熟了，睡中的人还不断发出和谐的呼吸音。

沈墨一阵头大，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几乎都要忘了有这个徒弟了，她在潮汐峰的时间本来就少，在时萧沉也没怎么来找她。

她想了想，在潮汐峰时自己好像也经常闭关修炼，自然是见不到的。

她想：怎么横竖都是自己的错，没有这个道理。

“算了。”沈墨放弃了。

她总不能去怪他，这些都该算到自己头上。

沈墨望着失去主意的徒弟，心中的异样感觉悄然溜走，似乎还有了几分笑意。

是啊，他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做错了事儿。

“下来。”沈墨对他说。

这个女子的视线停留在少年身上，声音柔和了几分。

“嗯？！”萧沉猛地抬头，脸色写满了不解。

他没有理清沈墨话语间的意思，迷惑不解。

“我叫你下来。”沈墨把视线从徒弟的脸色移开，冷冷地说。

她在寒泉里放的宝药不少，不能白白浪费，毕竟药浴的作用对于修士还是极大的。

再说，她又不是那般不讲理，看回来就好了，这事儿就算扯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