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郁秋苒小说阅读第11章
“太太,医生怎么说少爷的病呢?”“医生说他没什么大的毛病,只不过是太挑食了。”说着瞥向一旁假装闭目养神的男人,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双眼定定地看着他,像是要将他看透一般。不用睁眼,顾郁都能感受到她灼热的视线,但他暂时不知道要怎么面对秋苒,只能继续装鸵鸟,将头埋在自己的身体里。...
“您的意思是他其实没生病?”
段老医生叹了ʝʂɠ口气:“不是,他得的是心病,我给他开的药只是普通的开胃药,治标不治本。”
“那我要怎么做?”
“他该看的不是消化科,而是心理,你别怪我说话难听,像他们这类特殊群体,自尊心会比正常人更强,不少人为了控制自己的生理需求,会减少喝水进食的频率,这样在外面就不会想上厕所,他现在已经有了有轻度的厌食症,这大部分都是他心理上给自己的压力,如果不赶紧疏导纠正,会更加严重。”
言下之意,就是让顾郁去看心理医生。
秋苒虽然不喜欢别人将顾郁归类到那些普通的残疾人里,但也明白段老说的是实话。
她其实也猜到几分,就算没见过双腿瘫痪之前的顾郁,也能想象到他是怎样的天之骄子。
他十几岁就扛起整个顾家,二十几岁双腿残废,却还能带着整个顾氏走向更高的位置,旁人只看到他的荣耀和风光,又有谁能知道他自己一个人过得有多辛苦。
秋苒出去准备抓药时,诊室门口的椅子上坐满了人,都是准备给段老看病的,大多都有家属陪同,说的大多都是些嘘寒问暖的话。
可在对面,却有个人坐在轮椅上朝着窗前发呆,瘦削的肩膀连衬衫都支撑不起来,背影形单影只,安静得和这里就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秋苒眼眶一酸,不顾别人的目光,径直向他走去,自后轻拥他入怀,“你是在等我吗?”
怀中的人微微一怔,脊背瞬间僵直,颤抖的羽睫出卖了他的心思。
顾郁其实早就知道秋苒出来了,珍姨为了给他们腾出二人世界的空间,特地把何叔拖走,让他一个人在外面等她。
但随着看诊的人多了起来,他就开始后悔,要是让别人看见她和他这么个残废一起走,估计少不了一顿指指点点,秋苒好面子,心情肯定又会受影响。
他自己对这些声音早就免疫,但他不想让秋苒受到波及,索性自己推着轮椅到旁边,还没想好要怎么向她解释时,她就朝他走来了。
果然不少人朝他们看来,顾郁只觉得耳垂发烫,稍微侧过头想和她拉开点距离,没想到脸颊却贴着一道奇特柔软的触感而过。
过了两秒他才反应过来,那是秋苒的唇瓣,不禁心跳飞快。
秋苒没想到他会朝自己贴近,一下便撞进那双慌乱无措的丹凤眼内。
两人这么对视了会,鼻尖只隔了一厘米的距离,几乎要贴在一起。
秋苒嘴角勾着,眸中笑意深不见底。
他怎么这么容易害羞?
顾郁现在只想着赶紧离开这里,说话都不似平时冷静条理,甚至有些结巴,“咳……走吧。”
“累了吗?我们还去抓完药,今天辛苦你啦,等回家我一定好好奖励你。”
最后的一句话说得极其暧昧,尤其是“奖励”二字更是尾音上扬。
秋苒撩而自知,怕吓到他,便如同无事发生般,推着轮椅的后把手进电梯。
顾郁搁在毯子上的手捏紧成拳,青筋凸起。
“出了电梯以后,你就别推着我了。”
“为什么?”
他想和她保持一段距离,跟在她身后,这样既保证了能够看着她,又不会让她被别人议论了。
“你觉得和我走在一起很丢脸吗?”
“没有。”但他怕她觉得丢脸。
他努力忽略女人灼热的视线,也忽略心中泛起的情绪,冷淡道:“以后在外面……还是离我远一点吧。”
身后的人没再说话,周遭安静得只能听到他们彼此的呼吸声。
直到电梯落到一楼,在即将开门的前一刻,他听到头顶传来秋苒格外冰冷的声音:“我离你远点,你就能开心吗?”
不!当然不能……
顾郁心里突然一阵刺痛,原本,他是想着矢口否认的。
但是撞见秋苒那双温和的眼睛,不知怎么的,他鬼使神差的摇了摇头。
秋苒这两天对他温柔的不像话,和从前相比简直就是判若两人,他怕这一切只是她一时兴起,怕她腻烦他后,他又会见到过去她眸中那种日渐厌恶的眼神,和越来越刺骨锥心的话语。
与其这样,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给他希望,他不介意单方面为她付出一切,能和她结婚他已经觉得此生无憾,不会再贪心要从她那里索取什么。
男人低醇的声音再度响起:“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不需要你多管闲事,也不需要你勉强自己做到这份上,我都替你觉得累。”
秋苒心中一阵抽痛,轻声道:“这怎么会是闲事?”
顾郁喉结微动,那颗死寂的心像是活了过来。
可转瞬,他又自嘲的笑了。
这次,她又想得到什么呢
秋苒不知道他的想法,视线落在他的双腿,只觉得心疼不已。
前世,她是真的从来没有关心过他吧。
“你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人,是我要共度一生的丈夫,也是我腹中孩子的父亲,我不想跟你当什么朋友,只想做你的妻子。”
她刻意放柔声音时,那语气里的温柔,就像是随波漾开的水纹,缓缓的,却一圈圈深入人心。
“顾郁,我从没想过要离开你,以前那些话也都是我为了气你才说的,我想了解你的过去,陪伴你的现在还有未来,我不介意多走那九十九步,但剩下的那一步只能靠你自己了,我努力向你跑过去,你只需要走出小小的一步就可以了,行吗?”
越缺爱的人,内心越是不相信自己会得到爱,所以越需要有人拿出更加坚定的感情,来打破他心中的壁垒。
漂亮的凤眸直视着她,执拗的想要一个答案。
“为什么?为什么忽然要管我的死活?”
秋苒轻声道:“那你呢? 为什么几次三番答应我的条件?”
为什么明知她有所图,却还是一次次退让?
前世,她一直以为是自己的威胁起了作用,以为是她和孟淮的算计得了逞,可其实,从来都不是。
顾郁语塞,脸颊的轮廓绷紧几分。
他骗不了自己,他贪恋这种温柔…贪恋她为他担忧的模样,哪怕明知道一切都是假的,却还是忍不住沦陷。
他没回答秋苒好或不好,只是没再将她推开,这对她来说已经算是很好的结果了。
回到车上时,他们两个人已经恢复如常,何叔见气氛有些奇妙,便率先打破。
“太太,医生怎么说少爷的病呢?”
“医生说他没什么大的毛病,只不过是太挑食了。”说着瞥向一旁假装闭目养神的男人,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双眼定定地看着他,像是要将他看透一般。
不用睁眼,顾郁都能感受到她灼热的视线,但他暂时不知道要怎么面对秋苒,只能继续装鸵鸟,将头埋在自己的身体里。
……
城郊——御桥别墅
室内昏暗无光,只有三楼一间卧室内传来女人如莺啼般的娇喘声,和男人的低吼。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内的动静才终于落下,楼梯口到屋内还散落着零零总总几件衣物,彼此的主人正躺在床上交颈而卧。
“终于肯撒气了?”许连心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在男人身上游走,却被他一把用力抓住,扔到一边。
因为常年帮家里做家务,她的手没有秋苒的细嫩柔软,反倒像树皮一样,干燥且粗糙。
孟淮捡起地上的裤子,从口袋里拿出烟,万分不情愿地走到窗边吞云吐雾。
许连心眼中飞过一丝怨念,凭什么他对秋苒就是那样的低声下气,对她就跟一件疏解欲望的玩具一样,解决完生理需求,就将她一脚踢开?
顾郁的父母当年结婚是商业联姻,本就没有什么感情基础的两个人成了对怨偶。顾郁的父亲在当时是个远近闻名的花花公子,在外面包养了个女人,从不着家。后来小三怀孕了想上位,跑到家里来闹,当时顾郁的母亲已经怀了一对七个月的双胞胎,硬生生被那个小三从楼梯上推下来,孩子最终也没能保住全都流掉。...
“你是不是背着我,私底下跟秋苒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你怀疑我?!”许连心面露不可置信,胸腔瞬间被愤怒和委屈填满,连带着被子下的床单都被她抓得变形。
孟淮将手里的烟头丢出窗外,转身回望她,眼里满是不以为意的嘲弄。
“不然她怎么会平白知道我们的关系?我甚至都有些怀疑,那晚秋苒被送到顾郁床上是不是也有你的手笔,毕竟你从小就嫉妒她,如今她嫁给顾郁那个残废,不就刚好输你一截。”
倒不怪孟淮会这么想,当初他提出这个提议时,许连心就一万个不同意,生怕他娶了秋苒以后见异思迁,这个计划本就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可却莫名出了岔子,到头来便宜了顾郁这个残废。
但那也不妨碍他的计划,他利用秋苒对他的自责愧疚,让她从顾郁那里给他谋取更多的好处,顾家这块肥肉就是掉点油渣都够他吃上半天了,可他没想到秋苒居然看上了那个残废,把他的计划彻底打乱。
许连心看着这个自己深爱多年的男人,第一次觉得陌生,他的话语如同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在她的心头,痛不欲生,一时间便不管不顾地将压在心头多年的话一吐而快。
“孟淮!你别忘了这么多年都是谁在你背后帮ʝʂɠ忙出谋划策的?要不是我牵线搭桥,就凭你一个私生子也能攀上秋苒这样的千金大小姐,有钱偷偷开公司?我不是秋苒那个蠢货,你要敢把我利用完就一脚踢开,我就让你做过的那些肮脏事公之于众。”
潋滟多情的一双桃花眼,已经完全褪去刚刚的情欲,在听到“私生子”三个字时,骤然浮起如寒潮般冷冽的杀意。
很好,这已经是今天之内,第二个人提起他的身世。
许连心倒还顺便提醒了他,她几乎知道他做过的所有事,就跟颗不定时炸弹一样,时时刻刻威胁着他,迟早得把这个麻烦解决了!
孟淮快步走回床边,将女人一把按在怀中,声音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眼中却毫无半分涟漪。
“心心,对不起,我今天也是被秋苒和朱书华给气懵了,才说了这种胡话,你原谅我好不好?你也知道我能走到今天有多不容易,我向你保证,我未来的妻子只会是你,只要公司一上市,我立刻带着聘礼上你家,让你爸妈以后都不能再压榨你。”
“真的?”
听到孟淮要给她一个名分,许连心喜出望外,也没再拿乔,依偎在他的怀里乖巧道:“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刚刚口不择言你别生气,但你要相信我,我从来没有向秋苒透露过半点口风。”
许连心都快怄死了,明明她才是先和孟淮相恋的人,现在却跟个第三者一样,只能在这栋见不得光的房子里,现在还莫名其妙被冤枉,这一切都是秋苒这个贱人的错,等她嫁进齐家,一定要让她好看。
“我相信你,但你也知道公司发展需要大量的钱,光是靠你变卖首饰根本就不够,要是没了秋苒这条线,恐怕会影响公司上市的进程。”
“肯定是顾郁和秋苒说了什么,她之前那么喜欢你,甚至冒险从顾郁那里拿了好几百万来帮你,我不信她真的就对你彻底死心,等我明天把她约出来,给她洗洗脑,她一定会回心转意的。”
如果孟淮的公司不能上市,那他在齐家就没有话语权,到时候他要拿什么来娶她?事关自己的终身大事,许连心也顾不得乱吃飞醋,先把秋苒那个冤大头给重新骗到手才是重中之重。
“好,心心,你真是我的贤内助,我孟淮需要的是你这样有胆有识的女人,那些花瓶连你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咯咯......油嘴滑舌,知道我对你好就行,以后不准再凶我,听到没?”
“我哪敢啊......老婆大人......”
“哎呀,你轻点......弄疼人家了......”
被浪翻腾,春光满屋。
……
顾郁下午被一个紧急临时会议叫走,没带何叔一起。
秋苒在家和珍姨学着怎么给顾郁做营养餐,还找了个私家侦探,帮她时刻留意着孟淮和许连心的动向。
珍姨说是教她做饭,也只是让她在旁边看着,秋苒百无聊赖间瞥见何叔站在厨房外面,一脸纠结,像是有什么话要对她说。
两人走至中庭坐下。
“何叔,您有事吗?”
何叔尴尬地搓了搓手,“太太,我有些事想同您说,要是有什么让您觉得冒犯的,我先跟您赔个不是。”
秋苒脸上笑盈盈的,没有半点不耐烦,“您说。”
“我知道我只是个佣人,说这些话不太合适,但我是看着先生长大的,他过得有多不容易我比谁都清楚,您心疼他只是暂时的,但先生却会当真,他会以为您是真的喜欢他,如果有天他承受不了失去你的痛苦,我怕他到时候会彻底崩溃。”
秋苒听得有些动容,何叔是真的将顾郁当作自己的家人在保护,但也明白他无非是在试探她,她要想真正了解顾郁的喜好,还真不能少了这位的帮忙,所以今天势必得拿出点态度来。
“您怎么就那么肯定,我不是抱着要和他长长久久的决心呢?何叔,我知道我以前做过不少混事,那也是因为你们顾家先逼我嫁给顾郁在前,我才会对他怨气颇深。”
在何叔这种精明人面前,真诚才是王道,她说的都是事实。
“但人非草木,和顾郁相处久了,我才知道他是一个多好的人,我喜欢他,请您相信我,我以后会履行一个妻子的义务和责任,您大可以拭目以待。”
何叔本不想点头,却在秋苒那一双眸子里看到了认真,终究还是轻嗯了一声。
“那夫人有什么是需要我帮忙的吗?”
秋苒嘴角勾了勾满意的弧度,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爽快!
为顾郁找心理医生的事不能拖了,不仅得想办法让顾郁不排斥看心理医生,还得想办法医好他的双腿。
“那您跟我说说顾郁的事吧,最好事无巨细,从他小时候说起都行。”
“少爷是顾家孙辈的第一个孩子,按理说应该是要被所有人捧在手心的,但是……”
何叔重重叹了声气……
顾郁的父母当年结婚是商业联姻,本就没有什么感情基础的两个人成了对怨偶。
顾郁的父亲在当时是个远近闻名的花花公子,在外面包养了个女人,从不着家。
后来小三怀孕了想上位,跑到家里来闹,当时顾郁的母亲已经怀了一对七个月的双胞胎,硬生生被那个小三从楼梯上推下来,孩子最终也没能保住全都流掉。
从那以后,她扔下一张离婚协议书,就离家出走,连当时只有七岁的顾郁都不要了。
顾郁的父亲一如往常在外找女人,结果有次在外面喝酒不小心喝死了,顾郁在这个世界上只剩下顾老爷子一个亲人,只能将自己封闭起来。
顾郁从小早慧,知道父母不喜欢他,为了不让唯一的爷爷失望,只能逼自己样样做到第一。
别的小孩还在无忧无虑玩耍的时候,他就把自己关在房间读书,练钢琴,大人觉得他乖巧懂事,同龄的小孩却觉得他是怪物,不跟他玩,还嘲笑他没爹没妈。
十七岁接管顾氏以来,每天兢兢业业,好不容易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却被命运捉弄,一场车祸,让他从此再也站不起来。
何叔只是挑了比较重要的事情讲,顾郁临时给他打电话,让他去书房给他找一份文件,便先离开留秋苒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发呆。
她原先以为顾郁的性格那么冷僻,只是跟他的腿有关,没想到他的原生家庭才是他的痛苦来源,也导致了他不敢像个正常人一样表达自己的情感。
这个任务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艰巨……
莫时骞得奖之后更是风头无两,连全世界最顶尖的研究室都在想方设法挖他墙角,不过他本人倒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跑到非洲做起了无国界医生。不过现在的莫时骞还没出名,只是一个在实验室被导师压榨,边做研究边看诊挣钱的小医生。别看他照片吊儿郎当的,像这种越有本事的人,骨子里越是高傲,也越喜欢证明自己。...
秋苒是个实干派,说要帮顾郁找心理医生,回房间后立马在电脑上搜罗了不少当代权威心理医生的资料。
找了老半天,却没有满意的。
合她眼缘的医生不是在国外,就是目前没有空档期,最夸张的一个医生预约都排到了一年后。
就在秋苒快要放弃,准备寻求自家哥哥帮忙时,突然被网页左下角一个不起眼的名字吸引住了视线。
——SHIQIAN MO,莫时骞?
秋苒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会突然浮现这个名字,总觉得很熟悉像是在哪听过。
鬼使神差地点进这个名字的主页,一张大头照豁然映入眼帘,照片里的人很年轻,鼻梁上架着一副有些滑稽的粗框眼镜,笑容灿烂无比,感觉嘴巴都快咧到耳根子后了。
许是他的照片让他看起来不大靠谱,和那些白胡子老头相比,莫时骞的页面浏览量人数简直少得可怜,甚至连别人的零头都没有,但秋苒却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再过半年不到,这个看起来不大起眼的男人,就会拿到诺贝尔心理学奖,成为整个医学界史上最年轻获得诺奖的医生,轰动整个医学界学术大拿的新星。
实在不是她喜欢关注那些科研界的新闻,主要是上辈子那几天她手机里推送的所有头条和热搜全都是他,她想不记住莫时骞这三个字都难。
莫时骞得奖之后更是风头无两,连全世界最顶尖的研究室都在想方设法挖他墙角,不过他本人倒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跑到非洲做起了无国界医生。
不过现在的莫时骞还没出名,只是一个在实验室被导师压榨,边做研究边看诊挣钱的小医生。
别看他照片吊儿郎当的,像这种越有本事的人,骨子里越是高傲,也越喜欢证明自己。
秋苒有信心,莫时骞一定会回复她的,人在落魄微沫之时,能有人赏识,内心不亚于得到极大的肯定和满足。
不管莫时骞能不能医好顾郁的病,她都要认识这位未来的医学大佬。
趁他现在还没什么名气,给他个顺水人情,和他打好关系,要是等他拿了诺奖,想让他来为顾郁看诊,基本难如登天。
秋苒按照页面的邮箱地址,给他发了一封诚恳无比的邮件,先是对他进行一ʝʂɠ顿彩虹屁吹捧,再是表明看诊治疗报酬丰厚,希望能和他取得联系。
做完这一切,秋苒才发现现在都快7点了。
下楼时,珍姨已经把饭菜摆好在桌上了,可却不见顾郁的影子。
秋苒给他一连打了几通电话,也没人接。
让人把何叔叫来,问道:“顾郁晚上有应酬吗?”
“应该没有,先生一般不喜欢应酬,也没人敢叫他喝酒,如果实在躲不开,他都会叫上宋先生一起。”
秋苒皱眉,“那您给宋殊言打看看,我没他电话。”
何叔依言拨通宋殊言的电话,却仍是得到否定的答案,给司机打电话,却得知顾郁今天开完会就离开公司去了老宅。
秋苒的一颗心刚落下,瞬间又被悬起在半空。
是了,还有那个她内心深处一直刻意忽略的地方,顾郁平时没有什么社交,除了被顾老爷子叫去老宅,他也没第二个地方可去。
“何叔,你开车载我去老宅看看。”
纵使她再不想去那个地方,为了顾郁,她怎么都得走一趟。
顾家老宅和他们现在住的房子在市区的一南一北,开车上高速至少得半小时。
秋苒坐在车内,看着窗户上不断落下的雨丝,和飞快向后退去的街景,在脑中组织着待会儿见到顾老爷子要说的话。
她不记得上辈子顾郁有被顾老爷子叫去老宅,就算知道,照她当时也不会主动去关心他。
“何叔,爷爷和顾郁的关系怎么样?”
下午何叔提到顾老爷子时只是一语带过,她也没去细想,现在要到老宅了,脑子里好像没有半点他们爷孙俩的和谐场景。
有的只是每次顾郁为了她,和那个凶巴巴的老头剑拔弩张的样子。
“顾老从以前到现在都对先生很严格,但先生很尊重他老人家,除非是触及到先生底线的事,否则一般情况下他是不会违逆顾老的。”
秋苒吐出冷冷的两个字,“愚孝......”
何叔摇摇头苦笑道:“这话您待会儿可不能说出口,更不能让顾老爷子听到这些大逆不道的话。”
经何叔点拨,秋苒才知道顾老爷子自从那年中风治愈后,脑子越发不清楚,年纪越大越不想放权,反倒忌惮起顾郁这个唯一的血脉对顾氏整个家族的掌控。
在公司安排自己的人盯着顾郁的一举一动就算了,还任由自己那个贪婪愚蠢的干女儿顾漫初进集团,放任她的那些亲戚把办公室弄得乌烟瘴气。
等顾郁分身乏术,好让自己的人把他重新迎回顾氏。
见顾郁把公司管理得井井有条,他老人家无法,开始从身体和精神上双重折磨顾郁,三天两头把他叫去老宅训话。
秋苒已经无力吐槽,整个顾家除了顾郁,就没个正常人,这哪是亲爷爷,分明就把顾郁当贼防着。
“何叔,再开快点。”
......
下了高架,不到五分钟就到了顾家老宅。
监控识别到车牌以后,大门就自动朝里打开,在经过一大片茂密无垠的树林后,一座灯火通明的别墅终于出现。
秋苒还没下车,在门口等候多时的佣人立刻走到车边,为她打开车门,面无表情地给她打着伞,带着她往里走。
她和顾郁在浅月湾的房子已经够大了,可跟顾家老宅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要不是佣人带着,秋苒肯定会迷路,从刚刚进门以后他们还得绕过一大段游廊,才能走到大厅。
人未到,就先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欢声笑语,有女人的温柔细语,还有小孩的嬉闹声。
果不其然,秋苒刚过转角,就看到顾老爷子的干女儿顾漫初,还有她的儿子陈洲涉也在,两个人正逗得顾老爷子合不拢嘴。
唯独不见顾郁......
“爷爷,姑姑,晚上好。”
秋苒平时来老宅都是臭着一张脸,今晚一反常态的问好倒是让两个大人愣怔了一下,但伸手不打笑脸人,顾老爷子应了她一声后,嘴角的笑容淡了许多。
坐在下首的顾漫初用她那保养得宜的手拿起桌上的热茶,喝了一口后,才仿若恍然大悟般让秋苒找个椅子坐下。
秋苒心里翻了个大白眼......真能装......
“苒苒,我刚才和爸爸说起你呢,你平时忙顾不上来老宅看望爷爷就算了,现在还怀着我们顾家的金孙,这雨天路滑,要是不小心滑倒了怎么办?”
顾老爷子的嘴角肉眼可见地抿成了一条直线。
秋苒从进门到现在就没见到顾郁,还听到这个老女人诅咒自己滑倒,心里又急又气,但脸上还是挂着得体的笑容,“既是顾家的血脉,自然会和他的父亲一样坚韧顽强,可不是什么外面那些阿猫阿狗都比得过的。”
顾漫初没想到秋苒这么不给她面子,喉咙一噎,本想教训她一顿,可看顾老爷子的脸色黑得跟锅底一样,连忙闭上嘴。
她能成为顾老爷子跟前的红人,打进顾氏,几十年审时度势的本事可不是白练的。
秋苒没忘她来的目的,她冒着雨饿着肚子可不是特地为了来和顾漫初斗嘴的,将视线转至顾老爷子脸上,“爷爷,我是来接顾郁回家的,麻烦您让他出来一下。”顾老爷子微微一怔,眸色锐利地看着她,语气满是责怪的意味:“顾郁和我汇报完公事早就走了,你为人妻子,难道连自己的丈夫在哪都不知道?”...
秋苒没忘她来的目的,她冒着雨饿着肚子可不是特地为了来和顾漫初斗嘴的,将视线转至顾老爷子脸上,“爷爷,我是来接顾郁回家的,麻烦您让他出来一下。”
顾老爷子微微一怔,眸色锐利地看着她,语气满是责怪的意味:“顾郁和我汇报完公事早就走了,你为人妻子,难道连自己的丈夫在哪都不知道?”
秋苒认真打量着老人的表情,见他神色没有一丝闪躲,便觉得顾郁是真的不在这。
顾老爷子也没必要和她撒谎,顾郁再怎么说也是他唯一的亲孙子,两人应该不至于闹得那么僵。
她也懒得为自己辩解,反正顾老爷子本就不喜欢她。
便说了句告辞就要走,却在转身时余光一瞥,扫到顾漫初低着头,一双眼睛飘忽不定地扫来扫去,仿佛是在极力掩饰什么。
秋苒忽地脚步一顿,眼睛微眯,“姑姑也是刚刚到的吗?”
难怪她总觉得哪里不对,从她进顾家时,顾漫初就一直给她挖坑,唯独在她提起顾郁时,她就不吭声,像是要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一样。
突然被点名的顾漫初,抬头就撞上秋苒的眼神,心底莫名涌现出了一丝慌乱,堆笑道:“来了有一会儿了,不过我也没见到顾郁。”
她尽量露出微笑,但瞧着相当勉强。
“是吗?可不久前顾郁还同我说本来都准备回家了,却被您半路拦住,说是姑姑你为了把自家外甥女安排进公司,特地拦下他,怎么这会儿又说没见过他?”
“我没记错的话,您那个外甥女中专都没念完,”秋苒看向顾老爷子,脸上笑得不谙世事,“爷爷,现在顾氏门槛都这么低了吗?”
顾漫初全身一僵,没想到顾郁连这种小事都要和秋苒说。
“我......我记错了,但我们只是在门口碰见,没说两句话......”说到后面,声量逐渐减小。
见顾漫初反应如此,秋苒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她也是刚刚才想起来有这么一茬事,随便诈她一诈,没想到居然刚好撞上了。
顾漫初止不住心虚地往顾老爷子那边瞟,发现他正盯着她,眉头紧紧皱成一个“川”字,连带着呼吸都重了几分。
她十分了解,那是老爷子动怒的表现。
虽然老爷子一直对她往公司安插人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那些人代表的都是他的能力,她安排自家外甥女这种扶不上墙的烂泥进公司,无异于是在打他的脸。
这件事她本就瞒着老爷子悄悄办,但人事部看都不看就直接把她外甥女拉入黑名单。
要没有顾郁授意,那些狗腿子哪里敢这么明目张胆拂了她的意?
讪讪笑道:“爸爸,您别误会,我只是要给我那个外甥女安排保洁的工作,不是什么重要的岗位,这种小事我想着自己安排就行了,所以就没敢来烦扰您。”
秋苒还真是佩服这个女人的临场反应能力,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不想跟她废话,直接走到她面前,脸上带着居高临下的倨傲和压迫,沉声道:“顾郁到底在哪?”
“我......我哪知道......啊!”
没等她把话说完,秋苒就直接一手薅住她的头发,往她坐的这把花梨木靠背撞去,疼得顾漫初眼冒金星,龇牙咧嘴。
“别给我避重就轻,今天你要是不把顾郁的下落交代清楚,我跟你没完。”
秋苒的动作太快,以至于屋内的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还是陈洲涉被吓得大哭,才把众人拉回神。
一帮佣人想上前,但又顾忌到秋苒现在怀着顾家的血脉,没人敢上前。
“秋苒!你是要造反吗?我还没死呢,你就敢在我面前这么殴打长辈,还不赶紧放开!”
“呵,长辈,就她?”秋苒手里的力气一点没减,反倒是更加用力地把顾漫初压着,更加把ʝʂɠ她疼得哀嚎不断。
顾漫初刚刚被撞得发懵,睁开眼发现秋苒的肚子正好对着自己,一条阴毒的诡计在心里油然而生,她如果正当防卫下,不小心踹到秋苒的肚子,那谁都不能怪她吧?
殊不知秋苒已经看穿她的意图,空着的另一只手直接把她刚喝过的杯子往桌上重重一砸,电光火石间,抓住其中一块碎片抵住顾漫初的脖子。
“秋苒,你疯了不成?你敢动我一下试试,报警......快点报警......”顾漫初不敢再动,一味嘶吼求助。
“闭嘴!你大可试试,我敢不敢?”靠近脖颈血管的碎片已经隐约有丝血红,秋苒平时柔美温婉的一双眸子已然变得猩红,“我最后问你一遍,顾郁到底在哪里?”
陈洲涉看到自己母亲被打,便冲到秋苒身后,对着她拳打脚踢,见秋苒不为所动,径直跳起,一口咬在了她的手臂上。
秋苒就跟没有感觉到一样,只是死死地看着顾漫初,仿佛在看一具没有生命的物件一样。
脖子处传来的疼痛让顾漫初彻底清醒,看向秋苒的眸子已经盛满了恐惧,就像在看一个疯子一样,怕秋苒真的会把她杀了,只能颤颤巍巍道:“顾郁在东南角的那间房间里。”
这时没人注意到顾老爷子握着拐杖的手突然收紧......
听到答案,秋苒一把松开她,顺便像丢垃圾一样,把手臂上的陈洲涉甩在地上,熊孩子不小心坐到了刚刚打落在地上的瓷器碎片,顿时哭得更加惨烈。
“滚!都给我滚!”顾老爷子看着一屋子的鸡飞狗跳,觉得血压快顶到脑门了。
他活到这把年纪,第一次见到孙媳妇当堂要杀干女儿的场面。
顾漫初连忙将儿子抱在怀里,让他安静,生怕老爷子再迁怒。
顾老爷子却没看顾漫初,而是转而看向秋苒。
这还是他第一次正视眼前的女子,他以为秋苒就只是那种深闺娇养的大小姐,没想到却是个能豁出去的。
秋苒看都不看一眼,对着站在门口已然看呆的何叔道:“何叔,你知道阁楼在哪吗?”
何叔木木点头,顶着顾老爷子想杀人的目光,带着秋苒往里走。
她对顾家老宅不熟,除了何叔,没人会帮她。
......
秋苒离开后,顾漫初也想抱着儿子走,刚转身后背就传来顾老爷子的声音,“给你三天时间,把那些阿猫阿狗给我清出顾氏,我丢不起这个脸。”
“是。”
“还有,最近没什么事就不用来了,我这里没什么要你帮忙的。”
顾漫初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连忙跪下爬到顾老爷子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爸爸,您别赶我走,我......我只是和顾郁开个玩笑,我没想伤害他。”
“漫初,看来这几年我给你的特权是多了点,你回去好好想想吧,没我的消息,就暂且不用来我跟前了。”
说罢,便疲惫地撑着拐杖往里走去。
“爸爸,您不能这么对我,我这些年帮您做了多少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顾漫初见顾老爷子要走,急忙上前,却被几个人高马大的佣人架走。
也没人给她撑伞,到门口时电子门直接“砰”的一声关上,将她隔离在外。
怎么会这样?顾漫初连儿子的呼喊都没听到,只是茫然地看着花纹繁复的大门,垂落在身体两侧的手逐渐收紧握拳。
这些年她为了能得顾老爷子欢心,在他跟前当牛做马跟个丫鬟一样,甚至不惜改姓顾,就是为了能进顾氏。
现在好处没捞多少,就因为她动了顾郁一下,就想让她走,哼,笑话。
将在地上撒泼打滚的男孩抱起,“儿子,妈妈绝对不会让你输给那个坐轮椅的残废。”
这个世界上想让顾郁死的又不止她一个,以后她不会再自己动手,只需要等着把顾老爷子熬死就行了。
顾家的一切迟早是她和她儿子的。
还记得当年竞拍她的那对珍珠耳环时,原本闹哄哄的台下瞬ʝʂɠ间变得鸦雀无声。她哥为了给她撑场面,随便喊了口五十万,没想到有个神秘买家直接举牌五百万,给他俩吓得当场傻眼,连事后去找人家以示感谢都忘了,她还沾沾自喜以为是自己的作品感动了那人,却没想过会是他。原来他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动心了么?...
何叔像是知道顾漫初说的那个地方,连问都不用问,就带着秋苒径直走去,步伐带着明显的焦急。
秋苒撑着伞跟在他身后,越是走近,眸中的怒意就加重一分。
她原以为那个女人顶多就是把顾郁随便扣在哪个房间,没想到七拐八拐后,才在后花园的一处阴暗潮湿的小房子前停下。
与其说是个房子,不如说更像是个囚禁犯人的监狱,连扇窗户都没有,唯一的一扇门上还被锁着。
她都有些怀疑何叔是不是找错了,“何叔,您确定顾郁真的在这里边吗?要不我再去问问爷爷?”
因为没有钥匙,何叔掰直秋苒给他的一字夹,就着她手机手电筒的光全神贯注地撬锁,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雨越下越大,把屋外两个人说话的动静都冲散了些,但还是能依稀传到里面。
屋里弥散着常年潮湿的霉味,和一股突兀的浓烈血腥味。
轮椅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推翻在地,原本坐在上面的人此刻正虚弱地躺在地上,一只手紧握成拳像是在抓住什么极其珍贵的东西。
往上的手臂上划着杂乱无章的伤口,新旧伤痕叠加,不断地往外冒着鲜血,皮肉外翻。
蓦然听见那道让他魂牵梦萦的声音,顾郁有些不敢置信地睁开双眼,但周围仍是漆黑一片,耳旁也只是外面淅沥的雨声。
随即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他真是病到无可救药了,居然还会幻想秋苒来救他。
他有幽闭恐惧症,这件事在顾家不是秘密,只不过他没想到顾漫初居然胆子大到敢直接在顾家算计他。
从他被关到这里面,就一直出现幻觉,无边的恐惧和无数痛苦的回忆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幼时父母吵架的画面;瘫痪后,所有人对他避之不及的恐惧;爷爷对他失望的眼神,甚至……还有秋苒厌恶的话语,一切的一切,仿佛都是为了印证他在这世间的存在是一个多么可笑的错误。
顾郁觉得自己好像躺在云端里,眼皮仿佛有千斤重,刚刚为了保持清醒,他用在地上摸索的铁片用力割了几下,但疼痛很快就变得麻木,他现在也已经没有力气再做同样的事了。
门锁被撬开,何叔立刻使力往里推。
顺着手电筒的光,秋苒一眼就看到里面躺在地上的人,这一刻,她仿佛看见上一世顾郁在她墓前自戕时倒在血泊的样子。
两个场景莫名的相像重合,秋苒只觉得全身血液冰冷凝固,而后逆流,一时间连呼吸都忘了,熟悉的害怕和绝望再度蔓延胸口。
何叔刚想进去,有道人影却先他一步,直直朝地上的人去。
秋苒坐在地上将顾郁扶起,探了探他的鼻息,浅舒一口气,但在摸到他的背时,眼泪却控制不住地一颗颗滑落,他明明是一个成年男子,肩背却薄得不像话,隔着衬衣都能摸到他的肩胛骨。
“顾郁,你……你快醒醒,我来带你回家了,对不起是我来晚了……何叔,快打救护车……快点!”
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和刚刚要杀了顾漫初时的凶狠判若两人,无助害怕的跟个孩子一样。
秋苒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上一世顾郁都好好的,只有被许连心算计过出了车祸,为什么这一世会出现这种事,难道是因为她的重生,冥冥之中改变了一些事情的轨迹吗?
如果她的重生会有人受到伤害,那她宁愿是自己去受这些苦痛,而不是他。
救护车很快就来老宅接走了顾郁,顾老爷子全程没有再出现过,秋苒跟着上了救护车。
医护人员给顾郁上了呼吸机,解开他手臂上缠着的手帕,在场的几个医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再次看向坐在门边角落的女人,眸色微微复杂。
原本洁白无瑕的手帕已经被鲜血浸透,这道最宽的伤口是在原来已经受伤的位置上划开的,近看之下血肉模糊,触目惊心。
一般人看到这种场面不被吓晕过去都算好的了,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人,居然敢上前给伤者包扎。
“诶,他手里好像在抓着什么东西?怎么都不松开,怎么办?”
其中一个医生的一声惊呼声,让众人都将视线移至那个握紧的拳头,哪怕昏迷也不想放开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另一个医生加入帮忙的队伍,花了不少力气,才把顾郁的一根根手指掰开,一个珍珠耳环赫然躺在掌心里,头顶的灯光让它显得格外亮眼,却让另一个人霎时红了眼。
“顾太太,这……先放您那里保管?”
秋苒接过,圆润无暇的珍珠还带着那人的体温,脑中是几年前的那场拍卖会。
这是她设计的第一件作品,20岁那年她和母亲打赌,为了证明自己有能力做这行,就拿去参加一个慈善拍卖会。
还记得当年竞拍她的那对珍珠耳环时,原本闹哄哄的台下瞬ʝʂɠ间变得鸦雀无声。
她哥为了给她撑场面,随便喊了口五十万,没想到有个神秘买家直接举牌五百万,给他俩吓得当场傻眼,连事后去找人家以示感谢都忘了,她还沾沾自喜以为是自己的作品感动了那人,却没想过会是他。
原来他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动心了么?
已经过了这么多年,这枚耳环却一点发黄的痕迹都没有,可以看得出来,它的主人很爱护它。
秋苒给珍姨打了个电话,怕她担心,就把情况简单跟她说了下,顺便把医院的地址报给她,让她从家里带些换洗的衣服来,顾郁这样不在医院住一晚应该是不行了。
到了医院,医生给顾郁清理了伤口,手臂上缠着厚厚的绷带。
“注意这几天伤口不要碰水,要小心观察,因为患者受伤的伤口是铁器,不排除有破伤风的可能,如果明天伤口没有发炎,就可以出院了。”
“谢谢医生。”
秋苒看着顾郁躺在床上睡相安神,始终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回肚子里,朝着刚办好住院手续进来的何叔看了眼,两人走到病房外面的小客厅。
秋苒直接开门见山:“何叔,我想知道那间小房子是怎么回事,还有我不相信顾郁只是因为失血才会昏迷这么久,你别告诉我顾郁是被顾漫初打晕的。”
她刚刚在车上听见医生说了,照那些伤口的角度看,也只有顾郁自己才能割的出来,而且顾漫初也没蠢到敢直接在老宅杀人。
“夫人,少爷是在五岁那年得了幽闭恐惧症,这件事不是什么秘密,我估计应该是顾漫初和少爷起了争执,知道他怕黑,所以想把他关进那间房子给他点教训,但没想到少爷的病症如今越发严重,还好发现得早,要是再晚几分,后果不堪设想。”
至于那间房子,是老宅一个园丁用来堆放器具的房间,所以也不难理解顾郁能在里面找到一些锯子的碎片。
当年顾郁的母亲因为他父亲在外面找小三,两人互相又打又骂,最后男人负气离家,女人在家借酒消愁。
当时只有五岁的小顾郁,只是看见妈妈在哭,刚想安慰她,就被喝醉的母亲当成是小三和自己丈夫生的孩子。
她将他关进那个小木屋,勒令所有佣人不准靠近花园,为的就是不让人发现。
小顾郁在里面又渴又饿,哪怕不停地敲打房门也没人发现,还是过了一天一夜后,顾郁的家教老师来家里,所有人才发现他不见了。
自那以后,只要是没有窗户的房间,或是全黑的房间,顾郁都不敢一个人待着,连睡觉都要开着灯。
原以为这么多年过去,顾郁的幽闭恐惧症已经好了,没想到却是比原先更严重。
秋苒抬眼看向里面的人,眼底没有嫌恶,没有害怕,只有满满的心疼。
随即叹了口气:“怎么年纪不大,毛病挺多?”
何叔尴尬地抹了把脸,可不是嘛,谁家小孩像顾郁这样活得那么艰难。
珍姨手里提着个行李袋,从里面拿出不少东西,一一摆放整齐在桌上,都是秋苒交代要用的。“珍姨,辛苦您了,大晚上的,还得冒着雨出这趟门。”“说什么呢这孩子,这有什么好辛苦的,姑爷怎么样了?”...
顾郁觉得自己好像置于一个巨大的空洞中,突然面前出现一大群人,乌压压围过来,嘴张张合合说着什么。
他看不清面容,听不清声音,只感觉身上似乎压着一座千钧重的山,在黑暗中怎么也找不到出路,气管好似被攥住,从缝隙中挤出破风箱的喘息声,只觉得自己快要溺亡在这片空气中。
忽然有道冰凉的触感从脸上滑过,伴随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宛若佛塔檐下空灵清澈的铃声,风吹过,将他轻轻托起,脉脉如流水。
像是有人在远处唤他:“顾郁,醒醒……快醒醒,别怕别怕,你现在看到的都不是真的,都只是梦……”
秋苒抬手将他额间的一层细汗擦去,轻轻拍着他的胸口,她一直守在床边,眼见着他因为被梦魇缠身,呼吸变得急促而不稳,嘴里更是传出断断续续的梦话。
男人紧闭着的双眼猛的睁开,眸底尽是未散去的恐惧和不安,头顶白色明亮的天花板让他有些迷茫,一时间分不清现在身处何处。
“你终于醒了?渴不渴?饿不饿?伤口是不是很痛?……我去叫医生来。”
秋苒一连发问,见他只是呆呆地侧过头看着她,却毫无反应,满面笑容瞬间化为愁容,刚要站起身,突然感觉手腕一紧,低头便瞧见那只没有缠纱布的手正小心翼翼地握着她的。
“别走,好吗?”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喑哑和脆弱。
顾郁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她的声音和看到她的第一眼时,眼睛竟莫名有些酸涩,似乎这么多年那些被他刻意压下和遗忘的委屈,全都涌上心头,同时又有一丝豁然轻松——能活着再见到她,真好。
许是刚醒的缘故,现在的他完全没有平时的冷漠自矜,反倒像个任性撒娇的孩子不让她走。
他紧盯着她的脸,见她不说话,便抿了抿唇,拇指局促不安地在她的皮肤上摩挲,看得秋苒心都软了。
将他的手合在手心里,“好,我不走,哪也不去,就在这里陪着你。”
她没坐回椅子,而是改坐在他身侧床上的一处空位,突然俯下身。
独属于她的馨香萦绕在他的鼻尖,唇上蓦然传来一道柔软的触感,等他反应过来时,那两片柔软又慢慢往上,移至他的眼睛,鼻子,额头,她的呼吸打在他的脸上,热热的痒痒的,最后又回归到他的……
女人似乎是在不满他的走神,贝齿惩罚性地轻咬了下,把他疼得蹙眉,但一转眼见她眉目似娇似嗔,美艳得如同一只要将他吃干抹净的小妖精一样,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呆愣地“任君采劼”。
秋苒难得见到他还有这么一面反差萌的样子,心里不由觉得好笑。
“怎么还是傻傻的?不会是医生给你打了太多镇定剂吧?”
她的调侃让男人的耳廓陡然升起两道火烧云,唇上仿佛还停留着刚刚的触感,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可能就像她说的,是医生给他用了药的缘故吧。
“叩叩。”敲门声如同及时雨,把空气中的一些暧昧泡泡戳破,秋苒连忙起身离开。
压在身上的重量骤然消失,顾郁觉得心里变得空落落的。
珍姨手里提着个行李袋,从里面拿出不少东西,一一摆放整齐在桌上,都是秋苒交代要用的。
“珍姨,辛苦您了,大晚上的,还得冒着雨出这趟门。”
“说什么呢这孩子,这有什么好辛苦的,姑爷怎么样了?”
“就是些皮外伤,明天应该就能出院了。”
珍姨打开保温桶,把煨了一下午的鸡汤倒在小碗中,还夹了个鸡腿。
“快趁热喝了,你看你都这么晚了,还一口饭都没吃,你就算不顾着自己,也不能让肚子里的孩子跟着你挨饿……”
珍姨还在絮絮叨叨,秋苒笑笑不说话,刚想接过碗,倏地听见她惊呼一声:“苒苒,你手怎么了!这怎么弄的?”
她今天穿的是件荷叶边袖子的上衣,刚刚一直垂着,现在抬起来刚好就把那个被陈涉洲咬的牙印露出,已经有些青紫,皮肤下隐隐可见发黑的淤血。
珍姨说话的声音不小,顾郁自然也听到了,稍稍侧头刚好和她的视线对上,“过来,我看看。”
“没事,我待会儿找护士涂一下药就好了。”
“过来。”他有些不耐,语气又变成那副不容置喙的严厉。
秋苒无奈,依言走过去,他将袖子拉高,果不其然,一圈青紫的牙印在她的手臂上格外狰狞触目。
男人不禁面色一变,冷然的气息立刻充斥着整间屋子,“谁干的?”
到底是哪头畜生,他连碰都不舍得碰一下的宝贝,居然敢把她咬成这样?
“没事,就是被一小屁孩咬的。”
“诶诶诶,你起来干嘛?你身上还有伤呢!”秋苒见他挣扎着要起身下床,连忙将他按回床上。
“晚上我去老宅找你的时候和顾漫初起了点口角,你别担心,她没占到我什么便宜,还被我狠狠教训了一顿,我不过是没防备才被那小孩咬了一下,看着吓人,其实也不怎么痛,过几天就好了。”
顾郁觉得自己喉咙堵得慌,一股名为失望的怒火仿佛要将他燃烧殆尽,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就只有爷爷,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告诉他只有做到最好,才能让爷爷满意,才能撑起整个顾家。
可为什么他现在已经做到了,他们还是不满意?他这么多年的努力和让步,不止没能换来爷爷一个笑脸,还差点让自己万劫不复的境地,甚至还连累了秋苒。
秋苒没发现他的异样,低头按着遥控调整床板高度,“要不是我发现不对劲,问了你的司机知道你在老宅赶过去,不然再晚个几分,真是要出点什么事,你都不知道我快被你吓死了,你以后出门还是得配个保镖,何叔年纪大了……”
看ʝʂɠ着秋苒这么絮絮叨叨个不停,顾郁一点也笑不出来,唯独感到心里酸酸涨涨的。
一不小心,就问出了那句既让他害怕,又让他隐隐期待的话,“苒苒,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你以前不是很讨厌我吗?”
“顾郁,我知道你不相信我现在是真心喜欢你的,我也知道我过去做了很多事,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彻底伤了你的心,但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吗?也相当于给我们彼此一个新的开始,从今天开始,我们就和普通人谈恋爱一样,彼此慢慢了解,然后相恋。”
“就以孩子们出生的日期为限,如果他们出生时,你还是觉得我虚情假意,那我们就离婚,没有感情的婚姻只是痛苦的枷锁,这样对你我都好。”
听到“离婚”两个字时,顾郁细不可察地皱了下眉,下颌线紧绷,如果他们离婚了,那她岂不是要带着他的孩子改嫁给孟淮?
她果然还想着和孟淮复合!
“不行,我不答应!”
“为什么?”
“反正前提条件就是不能离婚!”
“……”
敢情她说了一堆,他只听到了离婚两个字。
秋苒气结,都不知道这个男人脑子里装了些什么。
“那你想怎么样?”
“就按你说的,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但不论结果如何,就是不能离婚。”
秋苒怎么觉得她给自己挖了个坑,但又说不出什么地方不对,便点点头,“行。”
网友评论
最新评论